尽管不能确定案件与胡涛有关，但有一件事情是曹昂可以确定的。
徐秀兰的死，一定与她亲近之人有关。
在公交站台时，徐秀兰的反应就说明了这一切。
如今钱娟以及黄坤的嫌疑都被清洗了大半，唯一一个从最开始到现在态度都没有太大问题的人，反倒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倒不是宋丽本身有什么，而是她的态度过于自然。
从进入案发地的时候，她的态度虽然也有些奇怪，但相较于其他二人的反应倒是格外特别。
如今想想，她对于徐秀兰的死似乎并不算是那么的在意，或者说，她知道徐秀兰会死。
可这样的情况存在吗？
若她对徐秀兰动手的话，绝对不会是这般态度，而在得知徐秀兰死后赶到案发地的时候，她的表情格外平静，没有半点的欣喜，或是恼怒。
可在警局的时候，她表现出的态度又有着极为明显的差异。
那个时候，她的态度极为着急，似乎有急事要处理，或是很急的人需要找。
正是因为这样的态度，引起了警局的注意。
她难道不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吗？可她依旧做了。
再到后面宋丽与胡涛爆发争吵，争吵的原因并不难猜。
因为徐秀兰，或是徐秀兰财产的事情。
这一点暂时无从考究，也唯有见过二人后他才能知道结果。
看着满脸平静的曹昂，周义张了张嘴巴，好半晌才吞咽了口口水，他感觉眼前的曹昂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宋丽早上那态度，这一次传唤怎么可能还过来，即便是碍于规矩来到了警局，也绝对不会是曹昂口中的她想来。
来干什么？自首吗？
最终，周义还是没有多说什么，摇了摇头转身去联系宋丽二人了。
坐在办公桌前，曹昂原本风轻云淡的眼神逐渐变得落寞。
这起案件无论结果是什么，都无法改变其本质。
徐秀兰死了。
死在了昨天。
也死在了她最为轻松的一天。
那一天，她做出了这辈子最为重要的决定，放弃前半生积累下来的财富，去换取本该属于她的亲情。
但如今
曹昂感觉一阵胸闷，伸手在怀中摸索了起来。
半晌后，一支香烟递到了他的眼前。
曹昂神情一怔，抬头看了一眼面色复杂的陈江河，他没有客气，伸手接下了香烟。
“去外面抽吧，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陈江河说罢，率先向着警局外走去。
曹昂不语，静静跟在他的身后。
走出警局后，陈江河极为自然的坐到了一旁的台阶上，点燃后香烟将打火机丢给了曹昂。
曹昂轻轻扣动打火机，摇曳的火苗在触碰到烟丝之际发出细微的声响，烟雾升腾而起，带着阵阵清香混合着尼古丁的苦涩。
猛吸了一口气，浑浊的大脑得到短暂舒缓，心口的郁气也逐渐消退。
看着神情逐渐恢复到平静的曹昂，陈江河依旧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品尝着这份苦涩。
“呼。”
陈江河吐出一口烟圈，目光逐渐变得迷离，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沧桑。
“有的时候，很多的事情都是我们无法阻止的。”
“我们只是警察，不是上帝。”
“能做的，也只是在事情发生后给出一份完美的答卷。”
曹昂不语，只是静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上辈子，作为一个法医，他一辈子看过无数具尸体，也见过无数个为之崩溃的家属。
原本他认为自己对于这种事情早已习惯，可当事情真正发生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更多却是懊恼与一种无法说清的悲伤。
或许是见惯了尸体，他的情感方面受到了许多的压制。
悲伤吗？他无法确定，但他可以感受到自己如今的状态很不对劲。
心头很闷，闷到无法喘息。
思绪也变得杂乱无章，之所以可以一直撑下去，也是因为他有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
也唯有这样，才能让他稍稍安心。
陈江河没有在意曹昂的态度，又抽了一口香烟，这才继续说道：“你应该听说过我的事情，当年我比你如今更加无力，我的妻子死在了我的眼前，当时，我们之间的间隔只有不到十米。”
“短短的十米，却成为了我这辈子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不知是不是曹昂的错觉，他看到陈江河在说出这话时，声音有些颤斗，这与他印象中的陈江河有着极大的差别。
至少，从来到这个世界后，陈江河给他的状态就一直是那种稳重，并且格外细心的人。
甚至曹昂一度认为，自己见过的这么多警察中，也很少有人可以象陈江河这般。
但眼下的陈江河，给他的感觉更象是一个孤立在繁华都市外的可怜人。
陈江河并未注意到曹昂的眼神变化，他似乎陷入了回忆，夹着烟头的手指微微发颤，甚至没有注意到香烟即将燃烧殆尽。
直到灼烧感传来，才将他从回忆中唤醒。
挤出一抹极为勉强的笑容，陈江河深吸了一口气，将香烟掐灭，缓缓从地上站起，目光平视着眼前的曹昂。
“你要记住，作为警察，我们不能后悔，后悔就代表着心存惧意，会让我们失去提前发现罪恶的能力。”
“唯有一往无前，才能够做到更好。”
“很多事情，既然无法阻止，那就努力让一切罪恶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个世界很乱，也很美。”
“作为警察，我们负责的便是拨乱反正，维持他原本的美丽。”
说着，他上前拍了拍曹昂的肩膀，脸上的笑容逐渐自然，可双眸中那隐藏极深的落寞还是被曹昂注意到。
掐灭手中香烟，曹昂的心情恢复了许多，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陈队长，你好象变得有些罗嗦了。”
闻言，陈江河身体一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心中却长出了一口气。
刚要说些什么，馀光却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位置，双眸微眯，声音压低道：“准备好了吗？她们来了。”
来了？
曹昂目光一凛，顺着陈江河的目光看去。
不远处一辆宝马轿车缓缓停在警局门口，刚停稳，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便是面色冷漠的下了车子。
随着她落车后，驾驶位缓缓走出一个三十多岁，体型偏胖的中年男人。
此时的男人面色微微发白，额头之上复盖着一层冷汗。
双眸中带着红血丝，整个人显得格外紧张、局促，直到他的发现不远处的曹昂二人后，连忙擦了擦头顶的汗水，挤出一抹极为不自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