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清走到后院聋老太太屋子前,顿了顿,抬手敲了敲那扇旧木门。
“谁呀?”里面传来聋老太太有些含糊却依旧带着警剔的声音。
“老太太,是我,大清。”何大清提高了些音量。
屋里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聋老太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门后,她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何大清,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讶和审视。
“何大清?”
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真是你,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意外,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何大清脸上挤出一个不算自然的笑,侧身进了屋,“回来看看,孩子们都大了,有些事……总得我来张罗。”
他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环顾了一下这间依旧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整齐的小屋。
聋老太太关上门,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炕沿坐下,目光却没离开过何大清,“看你这一身灰,刚落车?吃饭了没?”
“吃过了。”
何大清摆摆手,切入正题,“老太太,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雨水。丫头明天出嫁,我这当爹的,总得在场。”
“雨水要出嫁了?”
聋老太太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好啊,好啊,丫头不小了,是该找个人家了。姑爷是哪儿的人?做什么的?”
“是派出所的公安,叫王建军,看着挺踏实的一个小伙子。”
何大清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语气顿了顿,带着点复杂,又象是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还有柱子……我也给他张罗了一个,保定那边的姑娘,叫李红月,今天下午刚领着他们把证给领了。”
“什么?”
聋老太太这次是真惊着了,声音都拔高了些,“柱子也……也领证了,这么快?你这……你这动作也太麻利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傻柱这段时间还在院里被人当笑话看,怎么就悄无声息地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何大清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些无奈和果决,“不快不行啊!我再不回来管管,这小子怕是要被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就得来个快刀斩乱麻。”
聋老太太人老成精,立刻明白了何大清的潜台词。
她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也是……柱子那孩子,心眼实,容易被人拿捏,你这当爹的回来……也好。”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院里这些年的变化上。
“老太太,我这一走多年,院里……变化挺大吧?”
何大清问道,语气里带着些许物是人非的感慨。
聋老太太哼了一声,象是打开了话匣子,“变化?能不大吗?
你走了以后,易中海倒是口头装模作样照顾了柱子雨水几年,
可他自己……哼,绝户了半辈子,临了临了,跟原配离了。
最后弄的连一大爷的位置都被撸了。
现在娶了贾张氏那个老虔婆,整天闹得鸡飞狗跳的,我看他也够呛!”
何大清听得眉头直皱,易中海离婚再娶贾张氏?
这消息对他来说着实有些冲击。
“聋老太太压低了些声音,带着不屑,“还有贾家,自从贾东旭意外没了以后,就靠秦淮茹一个寡妇撑着。
那女人……心思活络着呢,以前可没少扒着柱子吸血。
现在好了,你这一回来,柱子成了家,看她以后还怎么伸手。
这些年我也劝过柱子好多次,奈何他不听,还被秦淮茹吃得死死的。”
最后,她看着何大清,语气复杂地说,“你呀,这一走这么多年,苦了雨水那丫头了。
柱子混是混了点,好歹把妹妹拉扯大了。
现在你回来了,又一下子把两桩大事都给办了……也好,总算象个当爹的样子了。”
何大清被她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只能含糊地应着:“唉,以前的事……不提了。以后,总归会好的。”
随后聋老太太正絮叨着院里这些年的鸡零狗碎,何大清听着,心思却转到了别处。
他想起几年前,雨水说多亏了倒座房林家那小子的提醒和帮忙,才把易中海昧下的那些年生活费给追了回来。
这事儿,他记在心里了。
他打断聋老太太关于贾家又占谁家便宜的话头,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老太太,您刚说前院东厢房住了林家?
就是……那个帮雨水从易中海那儿把钱要回来的林远家?
他们家不是住倒坐房吗?那东厢房好象是纺织厂的李家住吧!”
聋老太太正说到兴头上被打断,有些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但提到林家,她的语气倒是缓和了些,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亲近:“恩,是啊,林远那小子,现在可是咱们院里的妥妥干部。”
随后她又把林远爸走后,他从倒座房搬到东厢房的事说了。
她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语气:“你是不知道,他们家跟别人家不一样。
林远年纪轻轻,就是红星轧钢厂采购科的副科长了。
这还不算,听说啊,现在更是被上头冶金部借调过去,负责跟那些回国的有钱侨胞打交道,干的是大事。”
何大清听得暗自心惊,冶金部?侨胞投资?这确实不是一般人了。
“哦?这么厉害?之前老林在也没见他们家有什么关系啊!”何大清顺着话问。
聋老太太砸吧了下嘴,“这些都是他小子靠自己能力拼来的,他媳妇叫林婉晴,模样那叫一个俊,跟画儿里走出来似的,性子也温和,在纺织厂工会坐办公室。
家里还有个小子,叫安澜,虎头虎脑的可聪明了。
哦,对了,家里还有个姑婆,姓张,帮着操持家务,对外说是婉晴那孩子的远房姑婆,一家人和和气气的。
而且啊,他们家底子厚实。
逢年过节,给院里小孩的红包都比别家厚实得多,他们家基本天天都传出肉香味。
关键是,人家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