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青岚城笼罩在薄雾之中，昨日的喧嚣仿佛一场幻梦。
林风推开客栈的窗，江面水汽氤氲，偶有早起的渔舟划过，却再也看不见祭典的热闹景象。
“城主府已贴出告示，”苏清寒从门外进来，手中拿着一纸文书，“称昨日江上异象乃是水汽折射形成的海市蜃楼，让百姓不必恐慌。”
林风接过告示扫了一眼，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般说辞，怕是连三岁孩童都未必会信。”
“但至少能暂时安抚人心。”苏清寒走到窗边，望向江心，“轮回镜的感应可还清晰？”
林风闭目凝神，片刻后摇头：“比昨日更加模糊了，那力量似乎在刻意隐藏，若非昨日祭典时江上灵力紊乱，恐怕我们根本感应不到它的存在。”
二人简单用过早饭，便向客栈掌柜打听“镜月舫”的往事。
“镜月舫？”掌柜是个五十余岁的精瘦汉子，闻言脸色微变，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二位客官，那都是百年前的旧事了，提它作甚？”
“昨日江上幻象，掌柜也看到了吧？”林风将一锭银子轻轻放在柜台上。
掌柜盯着银子看了好几眼，最终叹道：“罢了，这事在青岚城也算不上什么秘密。镜月舫的主人姓柳，名文远。此人颇为神秘，三十年前突然来到青岚城，买下镜月舫，以展示奇珍异宝为生。”
“柳文远”林风记下这个名字，“那面古镜，也是他的收藏？”
“正是。”掌柜点头，“据说那古镜是柳舫主从一西域商人手中购得，能照见前世今生。可惜宝物招祸，就在祭典那夜，整艘画舫起火沉没，柳文远与舫上宾客，无一生还。”
苏清寒问道：“可有人打捞到遗物？”
掌柜摇头：“事发后官府曾组织打捞，只捞起些烧焦的船板。那面古镜，还有柳舫主多年收集的宝物，全都沉在江底。”
离开客栈，林风与苏清寒在城中多方打听，得知柳文远虽已故去百年，但城中还有一位老人可能知晓更多内情——他是当年参与打捞的衙役之子，如今在城东开着一间古董铺子“博古斋”。
二人根据路人的指引来到了“博古斋”，铺面不大，门楣上挂着一块乌木匾额，字迹已有些斑驳。
推门而入，风铃轻响，一股陈旧的檀香扑面而来。
铺内陈设古朴，博古架上陈列着各色古玩。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伏在案前，用软布仔细擦拭一枚青铜酒樽。
见有客来，他抬起头，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
“二位随意看。”老者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迎客。
林风的目光扫过满架古玩，最后落在一面陈列在锦盒中的残破铜镜上。
那镜子只剩半边，边缘有焦痕，镜面布满裂纹，却隐隐散发着一丝极淡的灵力波动。
“掌柜，这面镜子”林风开口。
老者神色微动，走到近前：“客官好眼力，此镜是三十年前家父从江中打捞上来的，据说是镜月舫的遗物。”
“镜月舫的遗物？”苏清寒温声道，“掌柜可否详细说说？”
老者打量二人片刻，转身关上店门，引二人来到内室。
内室比外间更加简朴，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江景图，图中一艘画舫正在江心行驶，舫上人影绰绰。
“这便是镜月舫。”老者指着画舫道，“家父曾是衙门衙役，参与过镜月舫的打捞。他生前常说，那场火灾来得蹊跷。”
“哦？”林风挑眉。
“镜月舫起火时，江上并无大风，火势却瞬间蔓延全船。”老者压低声音，“更奇怪的是，打捞时他们在残骸中发现了一些不该出现在画舫上的东西。”
“什么东西？”
“炼器用的工具。”老者道，“刻阵刀、淬火池的残片，还有一些烧焦的兽皮图纸。”
林风与苏清寒对视一眼。炼器工具？这说明镜月舫上可能有一位炼器师。
“掌柜可知，柳舫主可懂炼器？”林风问。
老者摇头：“柳舫主是个商人，不懂炼器。但家父曾说，柳舫主身边常跟着一个神秘人，终日戴着斗笠，不见真容。”
“神秘人”林风若有所思。
“关于那面古镜，”苏清寒问道，“掌柜可知它的来历？”
老者沉吟片刻：“家父曾听柳舫主醉酒后提过，那镜子并非西域而来，而是出自一位炼器大师之手。那位大师姓”
他努力回忆着：“姓慕对，姓慕容！据说这位慕容大师本是前朝宫廷御用的炼器大师，最擅仿制古镜。柳舫主那面古镜，就是请他仿制的。”
“仿制？”林风心跳加快，“仿制什么镜？”
“这就不知道了。”老者摇头，“家父说，慕容大师在完成这面镜子后不久就失踪了。有人说他遭了天谴，有人说他隐姓埋名去了南方。”
内室陷入沉默，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百年前的呜咽穿越时光，在此刻回响。
“掌柜，”林风忽然开口，“近日可有人向你打听镜月舫的遗物？”
老者脸色一变：“二位如何得知？”
“只是猜测。”林风道，“既然镜月舫上有炼器大师的作品，自然会引来有心人的觊觎。”
老者盯着林风看了许久，终于缓缓道：“不错。这三年来，陆续有不明身份之人来铺中打探。他们问的极为细致，不仅问那面古镜，更追问慕容大师的下落，问他可曾留下其他作品。”
“掌柜可曾告知？”苏清寒问。
“老夫一无所知，如何告知？”老者苦笑，“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不过老夫的孙儿柳明轩，三日前突然离家，说是发现了慕容大师的线索，要去南陵寻找真相。”
“南陵？”林风皱眉。
“是，南陵古郡。”老者眼中闪过忧色，“离家前夜，他曾悄悄找我，说发现了一些关于那面古镜的线索，他说那镜子可能不是仿品，而是用真品碎片重新炼制而成！”
林风心中一动，若真如此，那江中感应到的，极可能就是轮回镜碎片本身！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老者努力回忆，“他要去南陵找一个被称为‘守夜人’的人，说只有找到守夜人，才能解开镜月舫的真相。”
南陵，守夜人。
这两个词在脑海中回荡，林风忽然想起什么：“掌柜，令孙离家前可曾留下什么书信或物品？”
老者叹了口气：“明轩走得匆忙，只留下一封书信，说是要去南陵寻找真相。”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他在书信中提到，他在整理铺中旧物时，发现了一件可能与慕容大师有关的物品，但未来得及细查就匆匆离去了。”
林风与苏清寒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兴趣。
“掌柜可否让我们看看那件物品？”苏清寒问道。
老者犹豫片刻，起身从内室取出一个木匣：“这是明轩平日整理物品时用的工具箱，他说那件物品就混在其中。”
林风打开木匣，只见里面杂乱地放着些刻刀、砂纸等工具。
他心念一动，气海中的轮回镜缓缓旋转，尝试感知这些工具上残留的气息。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一把普通的刻刀时，轮回镜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共鸣。
刻刀上残留的记忆碎片在林风意识中闪现：
一个雨夜，年轻人在灯下擦拭刻刀……刀柄上隐约浮现一个模糊的符文……年轻人低声念道：“南陵守夜人”……随后将刻刀小心放回工具箱……
记忆碎片戛然而止。
林风睁开眼，额角已渗出细汗，这能力对神识消耗极大，若非他修为已至金丹五层巅峰，恐怕难以支撑。
“如何？”苏清寒关切地问。
“这把刻刀有些蹊跷。”林风将所见片段简要说出，“令孙在整理物品时，似乎从这把刻刀上发现了什么，这才决定前往南陵。”
“南陵古郡……”老者喃喃道，“那是南方三郡之一，距此有千里之遥。明轩他……”
“我们会去南陵。”林风起身，郑重道，“既为寻找轮回镜碎片，也为查清令孙下落。”
老者深深看了林风一眼，忽然转身从内室暗格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图：“此乃先父手绘的《南陵山水图》，图中标注了几处隐秘所在。二位若去南陵，或许用得上。”
林风接过图卷展开一看，图中山水细致，更有数处用朱砂圈出，旁边以小楷标注着古怪的名称：夜哭崖、忘川渡、守陵谷……
“另外，”老者压低声音，“昨夜城主府的人来找过我，询问江上异象之事，我观他们言语间，似乎也在打探镜月舫的遗物。”
离开博古斋时已是午后，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色却依然阴沉。
“现在就去南陵？”苏清寒问。
林风点头：“既然线索指向那里，宜早不宜迟。只是……”
他回头望向江面，轮回镜的感应依然模糊不清：“我总觉得，那碎片就在江中某处。慕容大师失踪，黑衣人频繁打探，城主府暗中调查……这一切，都围绕着那面镜子。”
“或许碎片被某种力量封印在江底，”苏清寒道，“而解开封印的关键，就在南陵。”
二人回到客栈，简单收拾行装。
临行前，林风再次来到江边，轮回镜全力运转，神识如网撒向江面。
江水滔滔深不见底，在江心某处似乎有什么在回应轮回镜的呼唤，但那感应被重重迷雾包裹，难以捉摸。
“待我们从南陵归来，再来探这江中之秘。”林风收回神识，对苏清寒道。
飞舟升空，青岚城在下方渐渐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