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总也在现场，但村民情绪激动，他也不敢强来。”李国豪压低声音，“而且我听说，背后可能有其他人在煽动……”
“我马上回来。”陈述挂断电话，对身旁的郭山说，“镇里出了点事，得赶紧回去。”
郭山点头：“你去处理村里的事，省里这边我盯着。专项工作组的第一次会议在明天，我参加完再回去。”
回林河镇的路上，陈述闭目思索。
拆迁问题果然还是爆发了。
这在意料之中，但时机太敏感——埃克森项目正在关键时期，任何负面事件都可能被放大，甚至影响投资方的信心。
更让他警剔的是李国豪那句背后可能有其他人在煽动。
林河镇的发展动了太多人的蛋糕，省里市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等着他犯错。
车到李家村时已近中午。
村委会门前果然聚集了百馀名村民，熙熙攘攘，声音嘈杂。
刘海柱带着几个手下站在台阶上，正试图维持秩序。
见陈述落车，人群骚动起来。
“陈镇长来了！”
“让他说清楚！是不是有大企业要来，补偿标准要涨？”
“对！要是不涨，我们就不搬！”
陈述走上台阶，接过刘海柱递来的喇叭。他没有立即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人群，直到喧哗声渐渐平息。
“乡亲们，我是陈述。”他开口，声音通过喇叭传出，“我知道大家关心补偿问题，今天我来，就是跟大家说实话的。”
人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
“首先，确实有一家国际大企业计划来林河镇投资，这事是真的。”陈述坦诚道，“但这家企业要用的地，和咱们李家村的搬迁用地不是同一块。他们的工厂会建在东边的规划工业区，而咱们村的安置点在西边。”
有村民喊：“那补偿标准会不会涨？”
“补偿标准是政府根据土地性质、房屋面积、家庭人口等多方面因素制定的，不会因为某个企业来了就随意改变。”陈述认真地说，“但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这家企业如果落户，会给林河镇带来几千个就业岗位，会让我们镇的经济上一个新台阶。到时候，不管是安置点的商铺价值，还是大家找工作、做生意的机会，都会比现在多得多。”
“说得轻巧，谁知道以后怎么样？”一个中年汉子嘟囔道。
“李老蔫，你儿子不是中专毕业还没找到工作吗？”陈述突然点名，“如果这家企业来了，象你儿子这样的技术工种，月薪起码一千块以上。你算算，这比你多要几万块补偿哪个划算？”
被点名的汉子愣住了，张了张嘴没说话。
陈述继续说：“我知道，故土难离，大家心里有顾虑。但我承诺三件事：第一，搬迁补偿款一定按时足额发放；第二，安置点的房子质量绝对过关，我会亲自监督；第三，新社区建成后，学校、医院、市场都会配套到位，生活只会比现在更方便。”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诚恳：“乡亲们，林河镇正在发展的关键时期。咱们今天让一步，是为了子孙后代能过上好日子。我陈述在这里保证，只要我还在林河镇一天，就绝不让任何一个老百姓吃亏！”
长时间的沉默。
终于，一个老者走出来，是村里的老支书：“陈镇长，我们信你。你来了之后，镇里修了路、建了厂，咱们都看在眼里。搬迁的事，村里大多数人是支持的，就是有些传言让大家心里不踏实。”
“老支书放心，所有补偿标准、安置方案都会公示，接受大家监督。”陈述走下台阶，握住老支书的手，“搬迁工作组会一户一户走访，大家有什么困难、什么想法，都可以直接提。能解决的，我们当场解决；一时解决不了的，我们研究方案。”
气氛渐渐缓和。
刘海柱趁机说：“乡亲们，都散了吧，该吃午饭了。下午工作组会继续在村委会办公，大家有什么问题随时来。”
人群逐渐散去。
陈述把老支书请到村委会办公室，又让刘海柱把几个村民代表也叫来，开了个小会。
“老支书，刚才您说有些传言，具体是什么传言？”陈述问。
老支书尤豫了一下：“有人说，这次搬迁其实是给大老板腾地方，补偿款被层层克扣，到我们手里就没多少了。还说……还说镇里某些领导和开发商勾结，要低价拿地高价卖。”
陈述脸色严肃：“这是恶意造谣。拆迁补偿款是专款专用，每一笔去向都有审计。而且这次搬迁，我们引入的是国有开发公司，所有流程公开透明。”
他转向刘海柱：“刘总，你们拆迁公司是垫资进场，我知道你们也要利润。但底线不能破——补偿款必须一分不少地发到村民手里，安置房质量必须达标。这两条要是出了问题，咱们的合作立刻终止。”
刘海柱连连点头：“陈镇长放心，规矩我懂。我刘海柱虽然名声不好，但答应的事一定做到。”
“那就好。”陈述语气缓和了些，“搬迁工作要抓紧，但不能蛮干。多听听村民意见，能照顾的尽量照顾。特别是困难家庭、孤寡老人，要制定特殊帮扶方案。”
会后，陈述独自在村委会坐了许久。
拆迁只是表面问题，更深层的是发展中的利益分配和信任创建。
村民的担忧并非无理，过去这些年，确实有不少地方在拆迁中出了问题。
他必须创建一套机制，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
窗外，李家村的炊烟袅袅升起，远处工业园区的塔吊缓缓转动。这片土地上，传统与现代、保守与变革、个人利益与集体发展，正在激烈碰撞、交融。
陈述站起身，走出村委会。
前路漫漫，但他没有退路。
林河镇的命运，数千村民的生计，还有他对自己承诺的坚守，都在这条路上。
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走向停车场，脚步坚定。
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人要见，很多难关要过。
但这不就是他选择这条路的初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