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想与它为敌，但它身上的气息，让我感到极度的危险。”
“那是一种纯粹的，为了吞噬与掠夺而生的气息。”
杨尘心中一动。
纯粹的吞噬与掠夺。
这描述，让他想起了一些上古时期便已绝迹的邪异草木精怪。
“我与它打了一场。”
巨猿的意念继续传来。
“那一战，打了三天三夜。”
“它的手段极为诡异，藤蔓无穷无尽，还能操控山谷中的草木为它作战。”
“但我的力量，比它更强，肉身也远比它坚韧。”
“最终，我撕碎了它所有的藤蔓，打散了它护体的乙木精气，眼看就要伤到它的本体。”
“可就在那时，它却凭空消失了。”
凭空消失？
杨尘的眉头皱了起来。
“是的，就像是融入了空气，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气息都没有留下。”
“我找了很久，都再也没找到它。”
“我以为它已经逃离了此地，便没有再理会。”
“我选择留在这长青谷，一边修行，一边等待主人的出现。”
“那时谷中还有许多强大的妖兽，我们彼此相安无事，倒也过了一段平静的岁月。”
说到这里，小金的意念中，流露出一股深切的痛苦。
“直到一万年前。”
“那一天，我正在沉睡。”
“一股无比恐怖的气息，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山谷。”
“我被惊醒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个消失了数万年的树妖，又回来了。”
“它的实力，比当年强大了何止十倍。”
“最可怕的是，我发现，整个长青谷的大地灵脉，都已经被它彻底掌控。”
“它就是这片山谷，这片山谷，也成了它身体的一部分。”
杨尘的心，沉了下去。
掌控一整片山谷的灵脉。
这是何等恐怖的手段。
“它一出现，便发动了无差别的攻击。”
“无数的藤蔓从地底钻出，如同来自地狱的触手，捕杀着谷内的一切生灵。”
“那些曾经与我谈天说地的同伴，那些实力强大的妖兽，在它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它们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我看到它们被藤蔓捆住，被活生生地吸干了血肉与神魂，最终化作一具具干枯的骸骨，成为了那树妖的养料。”
巨猿的意念，剧烈地颤抖起来，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自责。
“山谷瞬间变成了地狱。”
“我冲了上去，想阻止它，想救下我的同伴。”
“但这一次，我败了。”
“在这片山谷中，它的力量源源不绝，仿佛永远不会枯竭。”
“而我的每一次攻击，都会被这片大地削弱。”
“此消彼长之下，我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它用诡计将我引到这片区域，然后引爆了地下的灵脉将我重创。”
“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这些该死的藤蔓，死死地捆住了。”
原来如此。
杨尘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这树妖心机深沉，手段狠辣而且极有耐心。
它在第一次交手落败后，并没有选择硬拼，而是果断遁走，隐藏起来。
它花了数万年的时间，在暗中，将整个山谷的灵脉，都炼化成了自己的力量源泉。
等到时机成熟，它才悍然现身，将整个山谷的生灵，一网打尽，变成自己的肥料。
这头巨猿，便是它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道，也是最丰盛的一道大餐。
“我的修为比其他妖兽要高一些，所以支撑了万年。”
巨猿的意念，重新变得虚弱。
“但我也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
“最多还能撑个几十年，神魂就会彻底被磨灭，丢了性命。”
“这些年来，陆续有很多外人，或是为了寻宝，或是误入此地，都进入了谷中。”
“但他们无一例外，全部成了那树妖的养分，连一朵浪花都没能翻起来。”
“所以，想要在这山谷中击败它，可没那么容易。”
说到这里，巨猿停顿了许久。
它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杨尘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对方还有话要说。
果然，在沉默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后。
巨猿那带着一丝恳求与期盼的意念，再次响起。
“你……究竟是不是我的主人？”
它的语气，无比真切。
像一个在无尽黑暗中漂流了万年，终于看到一丝光亮的溺水者。
杨尘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不能再回避了。
他缓缓地，从藏身的岩石后，站了起来。
没有刻意隐藏身形，就那么平静地，出现在了巨猿的视线当中。
昏暗的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
山风吹过，扬起他衣衫的下摆。
巨猿那双因为痛苦而有些涣散的金色眼眸，在看到杨尘的瞬间，猛地一凝。
它的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浓浓的疑惑。
不对。
这个人的样子，跟它记忆中的主人，完全不同。
身形相貌，甚至连身上的气息，都截然不同。
主人是何等的伟岸，何等的强大。
而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弱小的人族修士。
难道，是自己感觉错了？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涌上了它的心头。
就在它眼中的光芒，即将彻底黯淡下去的时候。
它看清了那个人的眼神。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平静深邃，仿佛蕴含着星辰宇宙。
在那平静的背后，又似乎隐藏着足以焚尽八荒的火焰，与俯瞰万古的沧桑。
巨猿的眼神，猛地一跳。
那双眼睛。
不会错的。
绝对不会错。
时隔数万年，它依旧没有忘。
它永远也忘不了。
当年那个男人将它从火鸦的利爪下救出时，便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它。
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后来它跟在他的身边。
每次它调皮捣蛋，弄得一身伤痕。
那个男人一边骂它不长记性，一边为它处理伤口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眼神中，带着一丝责备。
还有一丝隐藏在最深处的关切与温柔。
再后来，那个男人将它独自留在万兽山脉，转身离去时。
他回头看的最后一眼，依旧是这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