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界渐暗，天光如墨。凡立于无思之原的尽头，目光凝向地脉深处。那里传来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息的震动，那是心界之根的呼吸。
他能感受到，那股震动并非自然，而是紊乱。每一次律动，都像是心脏在跳，却夹杂着一道不属于他的“节拍”。
“心界的根出了裂。”凡低声道。
心语的声音从识海中传出，略带不安：“那是你魂息的延伸之地。若根裂，整个界的魂流都会随之紊乱。凡，你确定要下去？那里的力已经不再纯净。”
凡轻轻一笑，眼神平静：“正因如此，我必须下去。”
他右掌一翻，一道灰白魂印浮现，心界的光气随之震荡。虚空之上，裂缝张开，一道如同镜面的漩涡缓缓形成。
凡一步踏入。
——
地脉之下，寂静无声。
他脚下是镜面般的地层，每一步都映出他的身影——无数个“凡”，以不同的姿态、神情、表情望着他。
有的温和慈悲，有的冰冷无情，有的满眼黑雾。
“这便是心之镜。”凡喃喃道。
心语在他识海中低声提醒：“那是你自己魂念的映照。凡，你看得越深，镜就越真。若心有一丝不稳，它便会化实。”
凡沉默不语，只是继续前行。
镜面之下的光渐渐变红，魂流开始翻腾。
忽然，一声低笑从他背后传来。
“终于来了。”
凡回首。镜中的自己，从光中走出。那人眉目与他一模一样，却多了一抹幽暗的气息。眼中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洞察。
“我？”凡微微眯眼。
“我是你——也是逆魂。”那镜凡淡淡开口，声音如同风穿过虚谷，“当你用魂印赐灵，当你容逆息入己，你就已经让我存在了。”
凡神色平静：“所以，你是我的另一半。”
“是，也不是。”镜凡轻笑，缓缓抬起手。周围的镜面齐齐浮起，映出无数凡的影像——悲、怒、狂、恨万种情绪在他四周流转。
“你以为自己能掌控平衡，可平衡不过是压抑。你镇了逆魂、熄了梦原、解了欲魂，但从未‘化’它们。你只是让它们躲进你的心底。”
凡的目光微沉。
“若你真是我，那你该知道，我的魂不为欲转。”
镜凡笑意更深，声音冷漠：“你错了。‘不为欲转’，本身就是欲。欲求无欲——这就是你的执念。”
话音未落，镜凡抬掌，掌中灰光化作刀形，直斩而来。
凡手指一点，魂印破空，光与影对撞。
轰——！
魂息波动，如界崩裂。镜面碎裂无数层，灰尘化作魂流卷起风暴。两道身影在光中对立，宛如同魂相噬。
凡的心神一震，那一刻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那力量，熟悉得可怕。
因为那正是他自己的魂。
镜凡冷笑：“你以心养界，界生魂，魂生我。凡，你以为你在造界，其实是在造自己。”
凡缓缓呼吸，手中的魂印亮起白光。
“既然如此，那我便以‘己’化‘己’。”
他将心印放入胸口，整个人的魂光瞬间扩散。无数镜面反射的凡影全都被这光照耀，逐一破碎、消散。
镜凡微微皱眉：“你想与我同化？”
凡闭眼，声音沉稳而平静：“不，我要与你共存。光若拒暗，则光亦虚。魂若不纳影，则永不真。”
镜凡的笑意凝在脸上，身体逐渐化散。可在他消失的最后一瞬间，他的声音仍在凡识海中回荡。
“凡，你终会明白，心的圆满——必以裂为始。”
——
光散去，地脉恢复平静。凡站在原地，额头微渗冷汗。胸口的心印，灰白两色此刻彻底融合，化作透明的魂纹。
心语在他识海中轻声道：“凡那股逆息消失了。”
凡淡淡一笑：“没有消失，只是我让它——不再需要藏。”
他抬头望向地面之上。那里的天幕不再破碎，裂痕逐渐愈合。欲魂之域的暗气消散，梦原的气息也趋于宁静。
然而，凡心中却生出一丝奇异的不安。
“心界稳了，却太稳了。”
心语愣住：“太稳？”
凡缓缓道：“生命不该全静。梦原的涌动、欲魂的乱，本是心之流转。如今万灵皆息，界气无波这不对。”
他的眼神变得深沉。
那种“稳”，不是平衡，而是——停滞。
他抬手探向虚空，心印闪动，却发现天心之息不再回应他。
“心界的魂流，在被什么东西吸。”
心语骤然惊呼：“凡，你看天——！”
凡抬头。
天幕之上，一道黑色的裂痕重新显现。那裂痕不再像以往的雾，而是凝实成型，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正在缓缓张开。
那手中，有一只眼，漆黑如渊。
那目光穿透心界，直指凡的识海。
“凡欢迎来到，‘第二心界’。”
声音低沉、遥远，却无比清晰。
凡的瞳孔骤缩，整片天地同时震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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