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商执聿到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沈意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她靠坐在床头,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一片悲凉。
她一直以为,只要乖巧听话,就能在安家那个巨大的牢笼里,求得一隅安身之地。
可她没想到,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可以隨时被牺牲、被当成礼物送出去的物件。
安家对她从来就没有过半分真心。
当年,安烟意外成了植物人,安家不想放弃与商氏联姻的巨大好处,又怕安烟醒来后,看到商执聿已婚,会背负上第三者的污名。
於是,他们便想到了她,这个看起来温顺无害的妹妹,让她去主动接近商执聿,搅乱他与陆恩仪的婚姻,最好能促使他们离婚,让商执聿恢復单身。
她就像个提线木偶,按照他们的剧本,小心翼翼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却什么好处都没有拿到,反而惹得商执聿厌烦,让陆恩仪误会。
后来,安烟醒了。
她从小热爱的舞蹈,仅仅因为安烟轻飘飘的一句“跳舞没什么用,给安家带不来实际利益”,就被迫中断,转而去学了枯燥的医学。
而如今,又是安烟,仅仅因为柏勇那个猥琐男人的几句覬覦,就毫不犹豫地设下毒计,想將她彻底断送。
她不顾姐妹亲情,不顾她的死活,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给安家换取利益吗?
不,不止是这样。
沈意惨然一笑,原来安烟从未忘记。
她记恨著自己曾奉命勾引商执聿,哪怕那並非她的本意。
在安烟眼中,任何一个曾靠近过商执聿的女人,都是她要剷除的敌人。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你们从不把我当家人,那我也不必再顾念那点可笑的血脉亲情。
沈意眼中的泪水渐渐乾涸,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决然。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敲响,商执聿快步走了进来。
当他看到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手腕上缠著厚厚纱布的沈意时,一贯沉静的黑眸中也掠过一丝惊讶:“发生了什么事?”
沈意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温和的商衍,声音还带著沙哑:“商大哥,你你能不能先迴避一下?”
商衍微微一怔,隨即瞭然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问,便轻轻带上门,退出了病房。
偌大的病房中,只剩下沈意和商执聿两个人。
空气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商执聿走到病床边,拉开椅子坐下,目光紧紧锁著她:“沈意,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沈意攥紧了身下的床单,缓缓开口:“前天,你来医院做体检,你的那份报告,是我经手的。”
她停顿了一下,看到商执聿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
“我发现你的血液样本里,残留著一种非常微量的化学物质。这种物质可能会导致记忆混乱,甚至是短暂的失忆。”沈意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这种东西,我曾经在安家的人身体內见过。他们就出现过类似失忆的情况。”
她抬起头,直视著商执聿震动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补充道:“抱歉,我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因为在这之前,我天真地以为,我也是安家的一份子。”
商执聿的瞳孔骤然放大,波澜不惊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沈意,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很可能曾经出现过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短暂失忆。”沈意进一步解释道,“我建议你去找更权威的专家,对你的身体和大脑做一个全面的深度检查。但是,请你务必记得,在没有拿到切实结论之前,绝对不要让安家的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因为一旦我的猜测成立,那么导致你失忆的人,一定和安家脱不了干係。”
沈意一口气说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商执聿则完全陷入了她话语所带来的巨大衝击之中,无数个被他忽略的细节和疑点,在脑海中疯狂闪现串联。
就在这时,“叩叩”两声,商衍再次敲门进来,神色有些凝重:“安家的人找来了。”
“什么?”沈意的表情瞬间由决绝转为极度的慌乱。
她急切地看向商执聿和商衍,哀求道:“你们快走!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们来过,更不要让人知道你们跟我接触过!不然不然我的情况只会更惨!”
商执聿看著她惊恐的模样,知道她所言非虚。
他迅速消化了刚才的信息,站起身,对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沈意一眼,沉声承诺:“你说的这些事,我会去查。如果遇到了困难,隨时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便和商衍一起,迅速从病房的另一侧通道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走,病房的门后脚就被猛地推开。
安越七拄著拐杖,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身后跟著沈意的父母。
“小意!”沈母一看到女儿这副模样,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扑到床边哭著问,“你这是怎么了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意看著母亲担忧的脸,又瞥了一眼外公安越七那双审视的的眼睛,心中一凛。
她迅速垂下眼帘,眼眶瞬间就红了,死死咬著下唇,低声说:“我我跟外公和表姐吃完饭,在回来的路上忽然觉得头晕,可能是低血犯了,不小心摔了一跤,还好还好被路过的好心人及时送到了医院。”
沈父看著女儿苍白的脸,紧锁的眉头並未鬆开,语气里带著挥之不去的疑虑:“你以前身体都好好的,从来没有低血的毛病,怎么今天就突然犯了?”
面对父亲的追问,沈意的心猛地一紧。
她强行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甚至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故作轻鬆地摆了摆:“爸,你忘了,我现在是医生,难道这种小毛病我自己还看不明白吗?”
果然,沈父脸上的怀疑消减了几分。
她隨即转向还在抹眼泪的母亲,柔声说:“妈,爸,你们別担心了,我真的没事了,就是有点累,想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