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在小小的菸灰缸里彻底冷却。
阿木抬起眼,对上许今那双写满复杂情绪的眸子。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怎么?同情我?”
许今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她的视线从菸灰缸上移开,望向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问道:“沙漠开是什么?”
阿木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更没想到她会记住。
他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近乎平淡的语气说:“疆城戈壁的落日。太阳落下去的时候,霞光会把整个沙漠染成一片燃烧的海。”他顿了顿,补充道,“不算什么稀奇的东西,谁都能去看。”
说完,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重新落在许今身上,仿佛能看穿她心底那点刚刚萌芽的情愫。
“別在我身上浪费你的关注。”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好好珍惜身边的人。”
“谁谁关注你了!”许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有些彆扭地反驳了一句,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酒吧,背影带著几分狼狈。
回去的路上,夜风吹不散她脸上的热度,也吹不散脑海里盘旋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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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开。
这个词像一颗奇异的种子,在她心中悄然落下,滋生出一种莫名的嚮往。
一周后,陈渝的伤势恢復得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陆恩仪和商执聿一早就来到医院,帮他办好了手续。
可左等右等,本该一起来的许今却迟迟没有出现。
陆恩仪皱眉,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许今怎么还没来?电话也关机了。”陈渝脸上满是焦急,“她会不会出事了?”
他再也等不下去,当机立断:“不行,我要去民宿找她。”
“我们跟你一起去。”陆恩仪立刻说道。
商执聿扶住陈渝,几人匆匆坐上车,赶往民宿。
然而,当他们推开预定的那间房门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房间里所有属於许今的东西全消失了。
这时,民宿老板洛回走了过来,將一封信递给陆恩仪:“这是许小姐托我转交给你的。”
陆恩仪心头一紧,连忙拆开信封。
信纸上是许今熟悉的娟秀字跡,內容却让她心往下沉。
“恩仪,见字如面。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別,我突然很想去看看另外的风景,很想任性一次。不必担心我,等我回来,一定会亲自找你道歉。勿念。——许今。”
“我不信!”陈渝一把抢过信,通红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几行字,仿佛要把它烧出个洞来,“她怎么会不告而別。不可能的。”
他发了疯似的再次拨打许今的电话,但听到的依旧是关机的提示。
绝望之下,他猛地抓住商执聿的胳膊,声音都在颤抖:“三哥,你帮帮忙,帮我查查许今的下落。”
然而就在这时,陆恩仪的手机响了。
是许今打来的。 陆恩仪立刻按下了免提。
“许今!你在哪儿?!”电话一接通,陈渝就迫不及待地衝著手机喊道,“你是不是被人挟持了?你別怕,我们马上就去救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许今淡然的声音,背景里有风声和隱约的车流声。
“我没有被人挟持,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她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打电话来,只是怕你们担心。”
话音刚落,有低沉的男声忽然从听筒里传来,清晰地问:“想好了吗?”
“当然了。”许今回答得乾脆利落,甚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我们走吧。”
隨即,汽车发动的引擎声响起,电话被乾脆地掛断。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陈渝呆呆地看著陆恩仪,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我不知道。”陆恩仪轻声说,但脑海中却清晰地闪过酒吧鼓手的脸。
“你不知道?”陈渝的情绪瞬间失控,他厉声质问,“你一定知道!陆恩仪,你是不是跟她一起瞒著我!你们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陈渝!”商执聿上前一步,將陆恩仪护在身后,冷冷地看著他,“发什么疯?有冲別人嚷的力气,不如多想想自己的原因。”
他毫不留情地戳破陈渝的幻想:“她们来这里一天不到我们就到了,然后你受伤,许今一直在医院照顾你,她能认识什么人,最该清楚的不是你自己?”
陈渝整个人僵住了。
是啊许今几乎寸步不离地守著他,她又能去哪里认识什么別的男人?
陈渝挫败地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著头,痛苦地呻吟。
过了许久,他猛地站起身,布满血丝的眼中燃起一种偏执的决绝。
“是我把她弄丟了。”他哑声说道,“所以,也该由我把她找回来。”
陈渝的身影消失在民宿门口,带著一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决绝。
陆恩仪望著他离开的方向,眉心微蹙,眼底流露出一丝担忧。
“別管他。”身旁的商执聿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能看透一切,“陈渝这个人,看著衝动,心里有数。不让他自己去痛一次,他永远学不会。”
陆恩仪默然。
或许商执聿说的是对的,感情的事,如人饮水,旁人终究无法替他感受那份冷暖。
她收回思绪,转身开始收拾自己和许今剩下的东西。
將行李打包好,陆恩仪准备搬去酒店。
她走到前台,想找洛回办理退房手续。
洛回正低头擦拭著吧檯,听到动静抬起头,见是她,便从柜檯下拿出了一幅小小的画,递了过去。
“这个送给你。”
陆恩仪有些讶异地接过,画上是春城明媚的阳光下,她和许今玩闹的场景。
洛回的画风温暖细腻,將两人脸上毫无芥蒂的笑容捕捉得惟妙惟肖。
看著画上笑得灿烂的许今,陆恩仪的心又是一阵酸涩。
“这是?”
“每个在这里住过的客人,我都会送一幅画作为回礼。”洛回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清淡,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算是在坚持我太太留下来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