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瑶抬起手，视线聚焦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只有她能看见的半透明淡蓝色光幕上，弹幕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刷新，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视野。
林诗瑶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送走李子逸后，她径直来了医院。
特护病房的隔音效果极好，将窗外喧嚣的蝉鸣和车流声尽数隔绝。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杂着一股冷冽的雪松香。
林诗瑶推门而入时，顾明渊正靠在病床上批阅文件。
左手还在输液，右手却运笔如飞，在文件上签下那个力透纸背的名字。
听见门口的动静，顾明渊笔尖微顿，却没有抬头。
“放那儿。”声音低沉，带着久病未愈的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显然，他把她当成了那个每天准点来送药的小护士。
林诗瑶挑了挑眉，没说话。
她放轻脚步，像一只并未惊动猎物的猫，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
林诗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住了那份价值几十亿的文件一角。
顾明渊眉头微蹙，那双总是蕴含着风暴的眸子倏地抬起，凌厉如刀。
但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眼底那层仿佛能冻死人的寒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化作了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暗。
“怎么不说话？”
顾明渊扔下钢笔，那支昂贵的万宝龙在实木小桌板上滚了两圈。
“怕打扰顾总指点江山。”林诗瑶嘴角噙着笑，目光扫过他苍白的脸色，“伤口还疼吗？”
“死不了。”
顾明渊轻嗤一声，视线在林诗瑶身上转了一圈。
下一秒，他完好的右手突然伸出，一把扣住了林诗瑶纤细的手腕。
没等林诗瑶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拉力袭来。
林诗瑶低呼一声，整个人重心失衡，跌进了那个宽厚却带着凉意的怀抱里。
为了避开他的伤口，她不得不双手撑在他身侧的床单上，姿势暧昧得有些危险。
顾明渊并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顺势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胸前。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蹭到她的耳廓，贪婪地嗅着她发间那股清甜的柑橘香。
他的左手还打着点滴，透明的药液顺着管子一滴滴落下，无声地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而他完好的右手死死扣在她的后腰上，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林诗瑶没有挣扎，只是微微仰起头，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要是被你的主治医生看见，还以为我在病房里对你图谋不轨。”
“图谋不轨？”
顾明渊低笑一声，胸腔的震动顺着紧贴的肌肤传导过来，震得林诗瑶耳膜发麻。
那双幽深如寒潭的眸子紧紧锁住她的脸，视线从她饱满光洁的额头，滑过挺翘的鼻梁，最后停在那张嫣红欲滴的唇瓣上。
眼神晦暗不明，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在确认眼前的人是否只是幻觉。
“若是你能对我图谋不轨”顾明渊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那大概是我这辈子求之不得的事。”
林诗瑶伸手，指尖轻轻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刮了一下，“看来伤得不够重，脑子还挺清醒。”
“不清醒。”
顾明渊捉住她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
“宝宝。”
他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叹息，“这几天，我总觉得抓不住你。”
林诗瑶脸上的笑容未变，但心脏却猛地收缩了一下。
又是这种该死的直觉。
林诗瑶轻笑一声，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软在他怀里。
她抬起手，指尖顺着顾明渊病号服的领口滑进去，在那道还未完全愈合的锁骨伤疤上轻轻打着圈。
“你这只手正扣着我的腰，那只手还没拔针头呢，这叫抓不住？”
她微微仰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顾明渊滚动的喉结上，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侃：“那要怎么样才算抓住？拿条链子把我锁在床头？”
顾明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一瞬间，他眼底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渴望。
锁起来。
这三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精准地击中了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这么做。
打造一座金丝笼，把这只总是想飞走的蝴蝶关进去，让她眼里只能看到他，让她再也无法对别人露出那种甜腻的笑。
但他不能。
他知道林诗瑶的性子，看似温软如水，实则烈性如火。
真要折断了她的翅膀，她只会死给你看。
“我很想，”顾明渊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但是，我不会。”
顾明渊看着她，那双平日里总是翻涌着暗黑风暴的眸子，此刻竟静得像一潭死水，倒映着她略显错愕的脸。
他抬起手，指腹粗糙的茧子轻轻摩挲着她的眼尾。
“林诗瑶。”
他唤她的名字，不再是那种咬牙切齿的占有欲，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叹息。
“我这辈子，习惯了掠夺，习惯了掌控。我看上的东西，哪怕是毁了，也要烂在手里。”顾明渊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她的眼睛，“但你不一样。”
“我做梦都想把你关在只有我能看见的地方，想让你这双眼睛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林诗瑶感觉到扣在自己腰间的大手骤然收紧，勒得生疼，但下一秒，那力道又强行松开，只剩下克制的颤抖。
“可是”顾明渊闭了闭眼，喉结剧烈滚动，“比起把你变成一只不会飞的金丝雀，我更怕看见你眼里的光熄灭。”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鼻尖，声音沙哑到了极致：“我爱你，但我更希望你是自由的。”
哪怕这份自由，意味着你会飞向我不曾掌控的天空。
哪怕这份自由，代价是我要忍受你身边围绕着那些碍眼的苍蝇。
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会对我笑。
我就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