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死寂。
意识如同沉在深海之底的顽石,缓慢而沉重地上浮。最先恢复的,是触觉。身下是坚硬、冰冷、布满颗粒感的粗糙地面,带着浓重的潮湿与岁月尘封的气息。然后是嗅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混合气味——尘土、陈腐、淡淡的金属锈蚀,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与周围污秽环境格格不入的、类似阳光晒过石头后的干燥暖意,甚至还夹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早已消散在时光中的草木清香。
这味道……与无间血狱那无处不在的腥腐、硫磺、死寂气息截然不同!纯净,古老,带着一种……“外面”世界的感觉。
林劫猛地睁开双眼。
视线先是模糊,随即迅速清晰。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宽阔的、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石质通道入口处。通道倾斜向上,延伸向未知的黑暗深处。身后,是那个被巨大黑色骨骼和金属残骸半掩的洞口,洞口外是缓缓流淌、浑浊不堪的冥海过渡区水域,光线昏暗。而洞口内,通道的石壁并非血狱常见的黑色或暗红色,而是一种温润的、带着淡淡玉质的灰白色,表面镌刻着繁复而古老的花纹,虽然大多已被尘埃覆盖,破损严重,但仍能看出曾经的规整与精美。更奇特的是,通道内的空气虽然陈旧,却出奇的“干净”,几乎没有血狱中那种令人窒息的污秽能量,反而流淌着一丝极其稀薄、却真实存在的、中正平和的“灵气”?虽然这灵气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且带着浓重的岁月沉淀感,但在这污秽绝地深处,无异于沙漠中的甘泉!
混沌道种似乎对这“干净”的环境极为舒适,自发的旋转都快了一丝,缓慢吸收着那微薄的灵气,修复自身。而那丝深入纹理的淡金光芒,也似乎明亮了微不可察的一线。
“这里……”林劫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第一时间看向身旁。金七躺在他身侧不远处,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雪,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她身上的暗金劲装有多处破损,露出下面被冥海水浸蚀得有些发白的肌肤,肩头被酸液腐蚀的伤口已经凝结,但周围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灰黑色。她的气息极度微弱,体内原本蓬勃坚韧的净业本源,此刻黯淡得如同风中之烛,显然为了冲出冥海,耗尽了所有力量,甚至伤及了根本。
林劫心中一紧,连忙爬过去,探了探她的脉搏,又小心地渡入一丝极其微弱的、融合了淡金光芒的混沌元力,探查其体内状况。情况很糟,经脉多处受损,丹田内代表净业本源的金色光团几乎熄灭,只剩一点微弱的火星,更严重的是神魂也因过度消耗而陷入深度沉眠,自我修复能力降到了最低。若得不到及时救治和充沛的净业能量补充,这点火星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必须立刻想办法!林劫强压下心中的焦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地诡异,危机不明,当务之急是确保两人安全,并寻找可能存在的、能帮助金七恢复的机缘。
他先小心地将金七挪到通道内侧一处相对干燥、避风的角落,让她靠坐在石壁边。然后,他强撑着同样虚弱的身体,开始仔细探查这条通道。
通道高约三丈,宽两丈有余,地面铺着同样质地的灰白色石板,石板缝隙里长着一些散发着微光的暗蓝色苔藓,提供了些许照明。空气虽然陈旧,但确实干净,呼吸起来不再有血狱中那种滞涩与侵蚀感。石壁上的花纹,似乎是某种叙事壁画与符文阵图的结合,但年代太过久远,大多模糊不清,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些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以及……一些形态飘逸、不似人类、也不似如今血狱中任何已知孽物的生物图案。这些生物似乎生活在某个充满生机的世界,壁画上甚至能看到茂密的森林、清澈的河流、以及高悬于空的、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太阳?
太阳?林劫瞳孔微缩。在无间血狱,只有永恒铅灰、暗红流窜的天穹,何来日月星辰?更别说如此生机勃勃的景象。这壁画描绘的,绝非血狱!难道……是血狱形成之前,这片土地的模样?或者说,是某个与血狱相连、却截然不同的“外界”?
他继续向前摸索。通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向上,坡度平缓。走了约莫百步,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半天然半人工的洞窟。洞窟顶端,倒悬着许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钟乳石状晶体,将洞窟内部照亮。洞窟中央,是一个早已干涸的、圆形水池,池底铺着白玉般的石板,中心有一个破损的、雕琢成莲花状的基座,似乎曾经是喷泉或某种仪式的中心。洞窟四周,散落着一些石桌、石凳的残骸,甚至还能看到一些腐朽的木制器物的痕迹。更远处,洞窟的石壁上,开凿着几扇紧闭的石门,门上同样镌刻着古朴的纹饰。
这里,像是一个曾经有人居住、甚至可能是一个小型聚集点或避难所的地方!而且,从其建筑风格、残留器物、以及空气中那纯净古老的灵气来看,绝非血狱遗民的手笔!遗民们的建筑,哪怕是磐石巨城,也必然充斥着防御性的符文和净业金光的力量痕迹,风格更加粗犷实用,而这里……更像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宁静的隐修之地或小型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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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在何时,在这无间血狱的最深处,归墟冥海之畔,建造了这样一个地方?他们又去了哪里?
林劫心中疑窦丛生,警惕也提到了最高。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洞窟中央的干涸水池。莲花基座已经破损,但从其精致的雕工和残留的、极其微弱的阵法纹路来看,这曾经可能是一个汇聚、净化灵气或水流的装置。他蹲下身,手指拂过池底白玉石板,石板温润,入手竟有一丝暖意,且干净得不染尘埃,仿佛有某种力量在自动排斥污秽。
这石板……林劫心中一动,尝试运转混沌道种,吸收石板中可能残留的灵气。道种微微震颤,一股微弱但精纯无比、带着古老岁月气息的温和灵气,竟真的从石板中被引动,丝丝缕缕地流入他体内!虽然量极少,但品质极高,远超他在混沌海、乃至之前任何地方吸收过的灵气!这灵气中正平和,带着一种滋养万物、生生不息的勃勃生机,与血狱的死寂污秽截然相反,与他混沌道种的包容特性也颇为契合,吸收起来毫不费力,甚至对他道基的修复有不小裨益!
“好精纯古老的灵气!”林劫精神一振。虽然不知这灵气从何而来,但无疑是雪中送炭。他立刻盘膝坐在池边,全力运转功法,吸收这石板中残存的古老灵气。丝丝暖流汇入经脉,滋养着干涸的丹田,修复着破损的道基,那融入混沌道种的淡金纹路,似乎也变得更加灵动了一丝。
约莫一炷香后,石板中的灵气被吸收殆尽,林劫的状态恢复了不少,虽然距离全盛时期还差得远,但至少行动无碍,有了基本的自保之力。他站起身,目光投向洞窟四周那几扇紧闭的石门。
犹豫片刻,他选择了左侧一扇看起来最小、也最不起眼的石门。石门厚重,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尘埃。他尝试推动,石门纹丝不动。仔细观察,发现石门与门框严丝合缝,似乎有某种机关或阵法封禁。
林劫想了想,将手按在石门中央一个略微凹陷的掌印状区域,尝试将一丝融合了淡金光芒的混沌元力注入其中。他并无把握,只是直觉这石门或许与灵气有关,而自己的混沌之力似乎与此地气息有某种微妙的共鸣。
混沌元力注入的刹那,石门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紧接着,掌印区域亮起了微弱的、乳白色的光芒,光芒顺着石门表面那些古朴的纹路快速游走,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片刻后,石门内部传来机括运转的闷响,随即,厚重的大门,竟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足够一人侧身通过。
竟然真的有用!林劫心中一喜,但更多的是警惕。他侧耳倾听片刻,门内寂静无声。他小心翼翼地侧身进入。
门内是一间不大的石室,约三丈见方。石室中央,同样有一个小型的、干涸的水池,池中有一株早已枯萎、化作石质的矮小植株,依稀能看出是某种花草。石室一角,有一张石床,床上铺着厚厚的尘埃。最引人注目的是,石室靠里的石壁上,开凿出一个壁龛,壁龛中,赫然盘坐着一具……骸骨。
骸骨呈白玉色,晶莹润泽,仿佛不是骨头,而是上好的美玉雕琢而成。骸骨保持着标准的盘坐姿势,双手结着一个玄奥的手印,置于膝上。虽然早已失去所有生机,但骸骨本身,却散发着一股宁静、祥和、中正平和的气息,与石室、乃至整个遗迹的“干净”灵气同源,与血狱的污秽死寂格格不入。骸骨身上,穿着一件早已破烂不堪、但质地非凡的淡青色长袍,长袍上隐约可见云纹。骸骨前方,摆放着三样东西:一个巴掌大小的、非金非玉的灰色蒲团;一个手指粗细、晶莹剔透的玉瓶,瓶口有塞子封着;还有一枚巴掌大小、暗沉无光的铁灰色令牌,令牌造型古朴,上面刻着一个复杂的、林劫完全不认识的符号。
没有打斗痕迹,没有挣扎迹象,这骸骨的主人,似乎是寿元耗尽,或者自愿在此地坐化。而且,从其骸骨如玉、历经漫长岁月而不朽来看,其生前修为,恐怕远超想象,至少也是化神,甚至更高!
林劫对着骸骨郑重地行了一礼。无论此人生前是谁,在此绝地坐化,保持如此纯净遗蜕,都值得尊敬。他小心地走上前,没有立刻去动那三样东西,而是先仔细观察。
蒲团看似普通,但材质特殊,触手温润,坐在上面,似乎有宁心静气之效。玉瓶入手冰凉,透过半透明的瓶身,能看到里面有小半瓶乳白色的、粘稠如脂膏的液体,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极其精纯的草木清香与浓郁灵气!仅仅是闻到一丝气味,林劫就感觉精神一振,体内混沌道种的运转都快了几分!这绝对是了不得的灵液!或许能救金七!
令牌入手沉重,非金非木,触感冰凉,其上的符号复杂难明,似乎蕴含着某种空间或信物的道韵。
林劫不再犹豫,拿起玉瓶,拔开塞子。顿时,更加浓郁精纯的灵气和生机弥漫开来,整个石室都仿佛为之一清。他小心地倒出一滴乳白灵液在指尖,灵液凝而不散,清香扑鼻。他以神念仔细探查,确认其中只有精纯无比的生机与灵气,并无任何有害或邪异气息,这才放下心来。
他迅速退出石室,回到金七身边。小心地扶起昏迷的金七,捏开她的下颌,将那一滴乳白灵液滴入她口中。灵液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而磅礴的暖流,涌入金七近乎干涸的经脉与丹田。
奇迹发生了。金七苍白如纸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微弱到极点的呼吸,变得平稳有力起来。体内那近乎熄灭的净业本源火星,如同被浇上了滚油,猛地一亮,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摇曳欲灭,开始缓慢而坚定地自行流转、修复受损的经脉。她紧蹙的眉头,也略微舒展了一些。
有效!林劫大喜。但他没有继续喂食,金七伤势太重,虚不受补,一滴灵液足以吊住性命,唤醒其自身修复能力,再多反而可能适得其反。他将玉瓶小心塞好,贴身收好。这灵液,是救命的至宝。
他又返回石室,将蒲团和令牌也收起。蒲团或许有助于修炼,令牌可能关系到此地或外界的某些秘密。
就在他收起令牌,准备再次查看骸骨,看是否有其他线索时,异变突生!
那具白玉般的骸骨,空洞的眼眶中,突然亮起了两点微弱的、乳白色的光芒!光芒温和,并无恶意,却让林劫瞬间汗毛倒竖,猛地后退数步,混沌元力瞬间提起,戒备地看向骸骨。
骸骨并未动弹,但那两点乳白光芒,却仿佛“看”向了林劫。随即,一个温和、苍老、带着无尽岁月沧桑与疲惫的声音,直接在林劫的脑海中响起,用的是一种古老晦涩的语言,但奇怪的是,林劫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后来者……你身上,有‘归墟’的气息,亦有‘净业’的痕迹,更带着……‘外面’的味道。有趣……想不到,在这‘葬渊’之底,沉寂万古,还能等到一个……如此奇特的客人。”
林劫心头剧震,强压住惊骇,对着骸骨再次躬身行礼:“晚辈林劫,与同伴遭逢大难,误入前辈清修之地,冒昧打扰,还请前辈恕罪。不知前辈是……”
“清修之地?”骸骨眼中的乳白光芒微微闪烁,似乎带着一丝自嘲,“此地,不过是吾等失败者,最后的埋骨之所,何来清修?吾名……早已随宗门、随故土、随那场大劫,一同埋葬了。你可以称呼吾……守墓人。或者,一个早已该死,却因执念未消,残留一缕残魂于此的……老朽罢了。”
守墓人?宗门?故土?大劫?林劫捕捉到这些关键词,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难道这遗迹,真的是血狱形成之前的某个宗门或文明所留?眼前这具骸骨的主人,竟是那场导致血狱形成的“大劫”的幸存者?不,看其模样,更像是与宗门共存亡,在此地为同门、为故土守墓的末代弟子?
“前辈……”林劫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必紧张,吾残魂将散,对你并无恶意。”守墓人的声音更加温和,也越发飘渺,“你能打开石门,引动‘净灵阵’残痕,说明你之灵力,与吾门‘混元一气’有缘,亦不受此地污秽侵蚀。更难得的是,你竟能吸收‘归墟冥海’的‘寂灭元炁’,而未遭反噬……小家伙,你的功法,很有趣。”
林劫心中再震。这守墓人眼光毒辣,竟然一眼看穿了他混沌道基的部分底细,甚至能感知到他吸收了冥海的“寂灭元炁”(即他感知中的“终结”之力)!此人全盛时期,该是何等境界?
“晚辈功法粗陋,侥幸有些特异罢了。”林劫谨慎回答,不敢多言。
“侥幸?呵呵……”守墓人轻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沧桑与悲凉,“天地大变,法则倾覆,哪来那么多侥幸?你能到此,是劫,亦是缘。你怀中那女娃,所修‘净业金光’,可是源自‘悬空山’一脉?”
悬空山?林劫从未听过此名,但联想到金七所属的“净业遗民”,或许有所关联?“晚辈不知,晚辈与金七前辈相识于血狱之中,她确为修炼净业金光之人,自称‘净业遗民’。”
“净业遗民……悬空山道统,果然也未能幸免,流落至此,成了‘遗民’么……”守墓人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哀伤,“罢了,旧事已矣。小家伙,你既能到此,又能唤醒吾这最后一缕残魂,便是与吾‘混元一气宗’有缘。吾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骸骨眼中的乳白光芒骤然明亮了几分,声音也带上了一丝肃穆:“此地,乃吾‘混元一气宗’山门碎片所化,于‘葬渊’之劫时,坠落此‘归墟冥海’边缘,依托残存护山大阵核心‘净灵古泉’泉眼,勉强撑起一方净土,隔绝污秽。然泉眼早在万载前便已枯竭,大阵亦残破不堪,此地灵气,乃泉眼枯竭后,大阵核心残留的最后一点灵机所化,维持这方寸净土不堕,亦护佑吾与同门遗骸不朽。如今,你取走‘生生造化液’,触动最后灵机,吾这缕残魂,亦将随净土消散,重归寂灭。”
原来那灵液叫“生生造化液”,那干涸的水池竟是“净灵古泉”泉眼!这遗迹竟是一个宗门山门的碎片!林劫心中震撼,同时涌起一股歉意:“晚辈不知此液关系重大,为救同伴性命擅取之,还请前辈恕罪!”
“无妨。灵液本就是留待有缘,救人亦是善果。那女娃身负悬空山道统,与吾宗亦有旧谊,该救。”守墓人声音温和,“吾召你残魂显化,非为问罪。而是有一事相托,亦有一场机缘予你。”
“前辈请讲,若力所能及,晚辈定不推辞。”林劫肃然道。
“吾混元一气宗,传承自上古,修‘混元一气’,包容万物,调和阴阳,本为玄门正宗。然‘葬渊’之劫骤临,天地翻覆,污秽侵蚀,宗门崩毁,同道尽殁。吾与部分同门,携山门碎片遁入此绝地,欲保传承不灭,寻机重立道统。然污秽凶猛,泉眼终枯,同门相继坐化,唯余吾一缕残魂,借残阵苟延,等候有缘。”守墓人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怆与不甘,“今遇你,功法特异,似有包容转化之能,或可承我混元一气宗道统。吾不求你开宗立派,只望你,若他日有幸离开此‘无间血狱’,能将吾宗根本法典《混元一气诀》与‘混元一气宗’之名,带出此地,寻一良才美质传下,使我道统不绝于天地。此乃吾最后执念,你可愿应承?”
传承道统?林劫心中震动。他已有《混沌创世经》,此经玄奥莫测,潜力无穷,未必需要转修他法。但守墓人身陷绝地万载,只为传承不绝,此等执着,令人动容。且其言明,只需将法典与道统之名带出,寻人传承即可,并非强求他转修,此要求并不过分。
“前辈厚爱,晚辈惶恐。晚辈已有师承,恐难改换门庭。但前辈所托,传承道统,不绝于天地,乃大义之举。晚辈若侥幸生离此地,必当竭尽全力,为贵宗寻觅合适传人,将《混元一气诀》与宗门之名,传于后世!”林劫郑重承诺。
“善。”守墓人声音中透出一丝欣慰,“吾观你之道,包容并蓄,与吾宗‘混元一气’有异曲同工之妙,或可借鉴参详。此玉简中,便是《混元一气诀》全篇,及吾宗一些见闻杂记,你且收好。”
骸骨前方,那枚被林劫收起的铁灰色令牌,突然自动飞出,悬浮于空,表面光芒流转,化作一枚非金非玉的青色玉简,落入林劫手中。
“此‘混元令’,亦是开启此地核心残阵、暂时引动残余灵机护身的信物。你注入灵力,可激发残阵最后余威,形成防护,或可助你二人暂时抵御外界污秽,争取一线生机。然残阵能量所剩无几,一旦激发,最多维持三日,此地方寸净土亦将彻底崩解,沉入冥海。如何抉择,在你。”
守墓人说完,骸骨眼中的乳白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声音也越发飘渺:“缘起缘灭,终有尽时。小家伙,记住你的承诺。离开此地后,东北方向,冥海暗流与‘葬渊裂隙’交汇处,或有空间薄弱之点,是吾等昔日探查所疑,或为离开此界之机,然危险重重,慎之……慎之……”
声音渐不可闻,骸骨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那晶莹如玉的骸骨,在光芒熄灭的刹那,仿佛失去了最后支撑,化作点点乳白色的光尘,飘散于空中,最终消失不见,只余那件破烂的淡青长袍,缓缓飘落在地。
石室内,那本就稀薄的古老灵气,开始加速消散。整个遗迹,传来一阵低沉的、仿佛源自地基深处的哀鸣,石壁上的微光苔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守墓人,这位于血狱绝地深处,孤独守候了万古岁月,只为传承一缕道统的古老残魂,终于了却执念,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林劫手持温润的玉简和冰凉的混元令,对着骸骨消散之处,深深一拜。
“前辈走好。晚辈林劫,必不负所托。”
他收起玉简,握紧混元令,转身大步走出石室。时间紧迫,残阵将散,净土将崩,必须立刻带金七离开!
当他回到洞窟入口,发现金七已然苏醒,正靠坐在石壁边,脸色依旧苍白,但眸子已然睁开,虽然黯淡,却恢复了神采。她正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看到林劫从石门走出,眼中闪过一丝放松,随即又被疑惑取代。
“这里是……”她的声音沙哑虚弱。
“一处古老遗迹,一位前辈坐化之地。”林劫简短解释,将生生造化液玉瓶递给她,“前辈,先服下此液疗伤,此地即将崩塌,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金七没有多问,接过玉瓶,她能感受到其中磅礴的生机与精纯灵气,知道是救命之物,毫不犹豫地服下一滴。灵液入腹,她苍白的脸上迅速涌起一抹红晕,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固、恢复。
“走!”林劫一把扶起她,将混元令塞入她手中,“向此令注入灵力,可激发此地残阵护身,我们冲出去!”
金七点头,没有废话,握住混元令,将恢复了一丝的净业元力注入其中。
“嗡——!”
混元令轻颤,表面浮现出复杂的符文。紧接着,整个遗迹残存的阵法纹路同时亮起微光,一股柔和但坚韧的乳白色光晕,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开来,形成一个直径约三丈的光罩,将两人笼罩其中。光罩之外,遗迹崩塌的速度陡然加快,石块簌簌落下,尘埃弥漫。
“东北方向!”林劫搀扶着金七,朝着守墓人最后指引的方向,也是洞口斜上方冥海过渡区水流相对平缓之处,纵身跃入冰冷的冥海水流之中!
乳白色的光罩将冥海水排斥在外,提供着宝贵的空气与防护。两人如同一个发光的卵,在昏暗浑浊的冥海过渡区中,艰难地向上、向着东北方向“游”去。
身后,那片承载了万古哀思与执念的古老遗迹,在低沉的轰鸣与崩塌声中,彻底被翻滚的冥海暗流与崩塌的岩石吞没,重归永恒的黑暗与死寂。
唯有那一缕道统传承的承诺,与一枚冰冷的令牌,随着两个渺小的身影,向着未知的、或许存在一丝生机的水域,坚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