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仔细观察了一阵,记下了粮仓的大致方位和巡逻队伍的规律,然后才悄无声息地退回了藏身之处。
直等到月上中天,夜色浓得化不开,曹军营寨中大部分灯火都已熄灭,只剩下巡逻队伍举着的火把在移动。
诸葛乔觉得时机已到,对身后准备就绪的士兵们低声道。
“鼓角齐鸣!擂鼓呐喊!”
嗡——!
咚咚咚——!
“杀啊——!”
踏平曹营!活捉曹真!
霎时间,战鼓擂响,号角长鸣,伴随着数百人齐声的呐喊,在这寂静的寒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和骇人!
刚刚陷入沉睡的曹军营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敌袭!敌袭!”
“蜀军来了!快起来!”
“抄家伙!快集合!”
警锣哐哐乱响,士兵们从睡梦中惊醒,慌慌张张地抓起兵器冲出营帐。
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试图集结队伍,营地内一片混乱。
刚刚睡下的曹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猛然坐起,侧耳细听,喊杀声、鼓噪声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心中一惊,急忙命亲兵帮他披挂甲胄。
“快!快!快迎敌!”
等他顶盔贯甲,手提大刀冲出中军大帐时,费曜已经整顿了一部分兵马,严阵以待。
然而,举目望去,营地外围除了己方士兵慌乱的身影和晃动的火把,并未见到任何蜀军攻营的迹象。
那震天的鼓噪呐喊声也在他们集结的过程中,诡异地戛然而止了。
“蜀军在哪?”
曹真骑在马上,厉声问道。
费曜忙上前禀报:“将军,四下探查,不见一人!蜀军……并未真正前来劫营。”
他脸上也带着困惑,刚才他听到动静出来时,确实听到了清淅的擂鼓和呐喊,可还没等他辨明方向,声音就突然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曹真眉头紧锁,骑着马在营前来回走了几步,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动静,除了寒风呼啸和己方士兵不安的窃窃私语,再无其他。
他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见始终没有异动,才烦躁地挥了挥手。
“传令全营,虚惊一场,可能是蜀军斥候骚扰,都回帐休息!保持警戒!”
“全营将士,回帐休息!保持警戒!”命令层层传递下去。
惊魂未定的曹军士兵们这才松了口气,骂骂咧咧地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营帐。
曹真也准备卸下甲胄,准备重新入睡。
然而,他刚脱下战袍。
“嗡——!咚咚咚——!杀啊——!”
震耳欲聋的鼓角呐喊声再次毫无征兆地响起!
而且听起来比上一次更加逼近营地!
“恩?”曹真仔细一听,手忙脚乱地重新穿戴甲胄,抓起大刀再次冲出帐外。
“快快快!蜀军这回真来了!”
“起来!都起来!抄家伙!”
营地再次陷入一片鸡飞狗跳之中。
等曹军仓促集结完毕,紧张地望向营外黑暗处时,四周却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寒风刮过营旗发出的猎猎声响,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曹真骑在马上,伸长脖子极力向黑暗中张望,除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他又气又疑,在原地等侯了许久,确认再无动静后,才脸色铁青地返回大帐。
“将军,”费曜跟了进来,脸上带着疲惫和无奈。
“看来此乃是诸葛亮虚张声势之计,故意闹得我军不得安宁,疲于奔命。不如……下令全营将士,悉心安睡?再闻蜀军鼓角声时,尽可置之不理?”
“不可!万万不可!”
曹真断然挥手阻止,脸色肃穆。
“父亲曾教导于我,善用兵者,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实真假本无定数!诸葛亮何等人物?他最擅长的便是这等诡诈之道!
徜若他十次佯攻皆为假,偏偏第十一次便是真!我等若置之不理,岂不是束手待毙,任其宰割?”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为了保险起见,咬牙下令。
“传令!全军将士,今夜皆披甲而睡!兵器置于手边!随时准备迎敌!”
“是!”费曜拱手领命,觉得这虽然辛苦,但也不失为稳妥之策。
正当他转身要出去传令时,曹真却又叫住了他:“慢!”
费曜回头,只见曹真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谨慎,补充道。
“睡着了,也给我睁一只眼睛盯着!”
“啊?将……将军……”
费曜彻底愣住了,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睁一只眼睛?这……这怎么能睡得着?!
他看着曹真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把话咽了回去,苦着脸应道。
“……末将……遵命。”
……
上庸城外,残破的城墙根下。
诸葛乔、刘封、关平等人正裹着厚厚的被褥或毛皮,蜷缩在角落里,借着墙体抵御着寒风。
大多数人都在闭目养神,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然而,刘封和关平却是例外。
这两人非但没有丝毫困意,反而象是喝了烈酒一般,越来越兴奋,眼神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乔弟,时辰差不多了吧?该再次擂鼓了吧?”
刘封搓着手,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仿佛去骚扰曹军是什么有趣的游戏。
诸葛乔将身上的被褥又紧了紧,只露出半个脑袋,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慵懒。
“不急……让他们多睡会儿,睡得越沉,惊醒的时候就越惊恐。”
他嘀咕着,“这鬼天气,没有暖气可真要命,捂了半天,脚还是冰凉的。”
他实在受不了这深入骨髓的寒冷,想了想,对刘封道。
“封兄,让弟兄们轮流去后面避风处生几堆小火,烧点热水,煮些热汤喝。大家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身子暖和了,等会儿去‘问候’曹真的时候也更有力气。”
“好主意!”刘封立刻安排下去。
很快,几处隐蔽的洼地里升起了小小的篝火,架起了陶罐,热气和食物的香味缓缓弥漫开来,将士们在寒夜却能感受到难得的暖意。
关平捧着一碗热汤,凑到诸葛乔身边,笑着低声道。
“乔弟,你这么个闹法,换做是我带兵,熬上三日,定然精神崩溃,非疯了不可。”
“三日?”旁边的刘封闻言,嗤笑一声。
“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便是那曹操,在汉中面对军师的疑兵之计,也就硬撑了三日,便顶不住退兵了!
我要是受此折腾,心神不宁,睡不能寐,顶多两日,就得灰溜溜地搬营撤退!”
他说着,用力拍了拍诸葛乔的肩膀,由衷赞道。
“要我说,乔弟此法,深得军师真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哦?”关平并未参与汉中之战,对此颇感兴趣。
“封兄细说,军师当年是如何施为此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