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芝面上含羞,不敢多言,心里却如明镜那般。
取经?
取了。
不把这男人当回事儿,只奔着自己的目的而去,问到了真经,但还不会念。
她对黄执的感情,是从少女时期二人定亲开始,就滋生出来的。
真要摘开那层贴在骨肉上的关系,她似乎需要时日。
穆云芝低头含笑,“嫂子,观舟聪慧,长得也美艳,她的法子,恐怕我是学不来的。”
冯如凤想到那颠倒众生的四少夫人,轻叹一息,“也倒是,如此明媚的美人,任谁见了不酥了骨头。”
穆云芝浅笑不已,“但与她相处下来,受益匪浅,来日忙过这些时日,清明之后吧,做上几个小宴,请她过来耍玩。”
“这是极好的,母亲也喜她的到来。”
妯娌二人,说说笑笑,从幽静的小道走过,丝毫没有注意到月洞门的后面,站着个圆头圆脑的男人。
此乃黄家大郎,黄州是也。
他身侧也没带着小厮,只身一人,青衣长袍,满脸愠怒,老三的心思,这府上别人不知,但他身为兄长,最是清楚。
阴沉着脸,他转念一想,直奔老太太房中。
别的宅院,老太太们都是喜欢小儿子大孙子,可到了黄家是全然相反的,最得宠爱的恰好是一事无成的老大。
黄州都不用丫鬟们禀一声,径直入门。
“母亲可在?”
“回大公子的话,老太太在里头小憩呢。”
小憩?
黄州迟疑片刻,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丫鬟们不敢阻拦,只能跟着放轻脚步,尾随而去。
“母亲——”
哎哟!
丫鬟赶紧喊住黄州,“老太太才睡下呢。”
“没事,这个时辰该摆饭了,父亲今日也不在,我陪着母亲用饭。”
他声音不小,丫鬟们吓得赶紧看向卧榻之处。
果不其然,老太太已睁开双眼,丫鬟跺跺脚,“大公子,老夫人昨儿就没睡好呢,您这是吵醒了她。”
“娇儿,扶我起来。”
小丫鬟听得老太太吩咐,已一步上前,略带委屈的告状,“老太太,奴已同大公子说得明白,可他偏生要来吵您。”
“不碍事儿,听你们大公子的话,摆饭去吧。”
打发了小丫鬟,黄州赶紧上前扶住母亲,“母亲,孩儿好些时日不曾尽孝,今日特来陪您老人家用饭。”
“哼,莫不是又闯祸了?”
哪有的事儿!
黄州撇撇嘴,“没有没有,就是想念母亲了。
他已过而立之年,却像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那般,在老太太跟前,像是没骨头一样,挨着母亲就不愿意走开。
黄老太太被他缠得没法子,假装气恼在他手背上拍了几下,“是身上缺了银钱?”
“嗐!”
黄州嘟囔道,“我的太太,若不缺钱,就不能陪我的亲娘了,天下哪有这般混账的儿子,您老人家是不是被二郎老三气坏了?”
哼!
黄老太太伸出葱指,“混账,你虽说是个大哥,哪里比得他二人懂事?他们何时寻我要过银钱,只有你这混账,每月都要来老娘这里打秋风。”
黄州出手阔绰,花钱如流水。
每个月公中拨来的月例,哪里够他挥霍,于是日常到老太太这里要钱,已成了他的例行公事。
他不事生产,乐意做个纨绔子弟。
长得一张巧嘴,每到老太太跟前,跟抹了蜂蜜一般,说话甜丝丝的,老太太最是扛不住这虎头虎脑的大儿子撒娇。
比黄州自个儿的孩子,杀伤力都强。
老太太哼笑,“你今日真不是来要钱的?”
“不是!”
黄州举手赌咒,“我今儿来,可是有正事的。”
哟呵!
老太太瞧着自家这儿子,一听这话,畅快笑了开来,“那你不如要点银钱,正事正事,我怕你把正事做成歪事。”
黄州嘟囔,“老太太,孩儿是说正经的,老三那混账,成亲这两个月,可算老实?”
话音急转,拖到黄执身上。
老太太一听,收了笑意,多了些许无奈,“你兄弟的心思,你难道不知?这亲事,本就是按着他脑壳成的,如今对云芝,也不是那般热络,急得我呀——”
打不得,骂又不听。
“老三闹的凶?难不成如今还想着休离云芝?”
啥?
老太太蓦地的抬头,一把拽住黄州的衣袖,“三郎有此想法?”
呃!
黄州挠头,“我不知,这不是问问您老人家嘛,毕竟他屋子里的事儿,我一个大伯子,也不好得多问。”
老太太松了口气,“你是吓死为娘。”
若是生出休离的心思,那才是大事不妙,穆云芝何错之有?
既如此,何必成亲,害了人家姑娘!
这混账!
老太太只是想想,就觉得五脏六腑烧得慌,“你莫要胡说,休离这事儿,绝无可能!”
黄州嘟囔,“那老三屋子里,真出事了?”
老太太看了一眼好奇的大儿子,与旁人也说不上的话,同这个儿子倒是能说几句。
“如凤瞒着我,云芝也不肯说,可我哪里不知?”
“何事?”
老太太连连叹息,“家门不幸,出了这孽子,听下头丫鬟偷偷来禀,你三弟这混账,放着新娘子不管不顾,成亲之后,二人就分了床。”
嘶!
黄州撇嘴,“这小子要为外头的女人守身如玉啊?”
外头女人?
老太太敏锐察觉,拉住大儿子就追问,“大郎,你可知老三心中的女子,是谁家的姑娘?”
“哎哟,我的太太,您问了好几次,孩儿不知。”
知道,但不能说!
“真不知?到底是烟花之地的青楼女子,还是好人家的,若真是好人家的,只要云芝有孕,我做主给她聘了回来,也使得啊。”
聘?
哼!黄州心中翻了个白眼,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也不可能娶进门来,老三就是痴心妄想。
老三是个读书的料子,但真是读书都读成了傻子。
他看上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
偏偏为这样的女子守身如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黄州越想越恼火,“云芝何等无辜,怎地,姑父不在了,这死小子这般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