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虽然顾砚辞记得李慕狸曾说过,她对这些胭脂水粉珠翠首饰并不热衷,觉得它们太过繁琐,平日生活不如素面朝天来得自在。
“那手镯……”
顾砚辞终究还是忍不住的把目光落在梳妆台角落的狐型手镯上:“怎么摘下来了?你之前一直戴着的。”
提到手镯,“李慕狸”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慌乱,快得让人几乎无法捕捉。
但就是那一瞬,她很快恢复了温柔的面色。
她看着手镯没有伸手去拿,语气带着一丝随意:“昨夜洗漱时觉得有些硌便摘下来了。
再说了今天这里有这么多好看的首饰,我换着带也没什么,你觉得我手上的这个新玉镯不好看吗?”
李慕狸抬起皓腕给顾砚辞瞧,她笑靥如花,俨然是一副非常高兴的模样。
“好看。”
“只是你说这东西珍贵,还是要好好收着,不然弄丢了,岂不是辜负了那位大师赠你玉镯之恩?”
顾砚辞认真地瞧着李慕狸:“但是说你没事还是要带着,可以庇佑你妖邪不侵。”
顾砚辞说完后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浪费时间,他又关心起买马的事情:“关于骑马之事,你若是不会的话我就买辆马车,只是那样你可能会慢些到达京城。”
“李慕狸”听到要去京城,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情愿,但还是回道:“会一些的,实在不行这两日你也可以教教我,毕竟有小时候的底子在,忘了也能很快学回来。”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依赖,尾音微微上扬,与往日那个独立沉稳、凡事力求亲力亲为的李慕狸截然不同。
顾砚辞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李慕狸从不轻易依赖他人,哪怕是他,她也向来秉持着“能自己解决便不麻烦别人”的原则。
骑马之事换做往日,她若是生疏只会直言不讳地说“怕是不行,我们买马车吧”。
绝不会用这般带着缱绻依赖的语气,盼着他来教。
眼前的人,容貌是李慕狸的容貌,声音是李慕狸的声音,可举手投足间的神态、语气,乃至心底的考量,都与他熟悉的李慕狸判若两人。
一股莫名的不安悄然爬上顾砚辞的心头。
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可就是觉得眼前的“李慕狸”像是一层精致的外壳里包裹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灵魂。
“好,我教你。”
顾砚辞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丝毫异样,可他眼底的警惕却已悄然升起。
“那我今日便去城中买马,顺便打探一下路况。
你在此处待着,不要随意出门,府中丧仪期间人多眼杂,免得惹不必要的麻烦。”
“嗯,好。”
“李慕狸”乖巧地点点头,她眼神里满是对顾砚辞的信任与依赖:“你放心去吧,我会乖乖待在这里等你回来,绝不乱跑。”
顾砚辞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他走到门口时,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李慕狸”依旧对着铜镜,细细的调整着她头上的珍珠簪。
她指尖拂过鬓角的碎发,嘴角挂着满足而雀跃的笑容,那模样,像是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珍宝。
绣楼的香烛味还未散尽,混着清晨的微凉,钻入李慕狸的鼻腔。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雕花床顶和挂着的素色的纱帐。
这是林微婉的绣楼,不是那间阴冷的房间。
她浑身的酸痛感尚未褪去,昨夜那股诡异的“剥离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让她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脸。
她指尖触及的皮肤细腻却陌生,眉峰平缓,眼尾下垂,并非是她熟悉的轮廓。
李慕狸心头一沉,她挣扎着坐起身,踉跄着扑到梳妆台前。
铜镜擦得光亮,清晰地映照出一张普通的脸。
那脸眉眼寻常,肤色微黄,是那种扔在人群里便会瞬间被淹没的模样。
是林微婉的脸。
她真的被换脸了。
李慕狸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复杂。
她并不讨厌这张脸,因为她觉得一个人的皮相并不能够评定判断什么。
这世上有美丽的人就一定会有长得普通的人,何况美丽与丑陋本就是两个很大的极端。
但凡是长了完整五官,能够叫人看得下去,就论不上丑陋二字。
可不讨厌,不代表她能接受这种被强行剥夺身份、窃取容貌的行径。
她的脸,她的身份,都被林微婉用卑劣的手段夺走了。
李慕狸本来也没有一个能够见得到光的身份,若非要自我安慰,她如今得了一个城主府二小姐的身份,也算是另一种收获?
胡思乱想完以后,李慕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她必须尽快找到顾砚辞,或者沈行舟,揭穿林微婉的骗局。
得先出去一趟。
李慕狸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然后她打开林微婉的衣柜,里面大多是素净的襦裙,也算是和她平日里的穿衣风格相近。
李慕狸随意挑了一件月白色的襦裙换上,她刚准备出门,房门便从外面被轻轻推开了。
“微婉,你醒了?”
林清妍端着一碟糕点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几分憔悴却依旧难掩明艳的气质。
她穿着一身素白孝衣,鬓边别着一朵白色的绢花,手里的糕点摆放精致,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李慕狸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她现在顶着林微婉的脸,根本无法解释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她又不能直接和人家说我和你的妹妹被妖怪换了脸,现在我是另外一个人。
这般诡异怪谈的事说出去也没有多少人会信,而且林清妍和林微婉算得上是利益共同体,李慕狸不能草率的做出有悖自己安危的事。
她只能硬着头皮,模仿着林微婉平日里的腼腆语气,轻轻“嗯”了一声。
“这是我亲手做的荷花酥,母亲生前最喜欢吃这个。”
林清妍像是完全没有看出来“林微婉”的不对劲,她将糕点放在桌子上,语气里带着一丝伤感。
“等会儿你和我一起去把它供奉到母亲的灵位前,也算我们尽一份孝心。
母亲去世前,最担忧的就是你这个小女儿,总说你性子太缄默,怕你以后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