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云锦上了木筏,馀庆便引动水流。
“走!”
他一声轻呼,木筏便如离弦之箭般向下游冲去。
……
一路上,馀庆也没闲着,他隔着水面,是详细问了苏云锦的籍贯,家世,以及她为官的种种经历。
却不想,这一问,还真问出了些名堂。
这苏云锦居然出生南陇苏氏,其叔父更是当朝尚书,位高权重。
可惜的是,这等大家族的资源往往也就放到最有潜力的子弟身上。
她本人在家中并没有那么受重视,于仙道之上亦无甚天赋,也唯有武道之路有些天资。
到如今是真有了此前他忽悠王三时所讲的心力自生、反哺神气的程度。
仅凭这一口真气,便能抵御外邪,距离修行,也只是差着一部正法而已。
问话间,馀庆还顺带着检查了一下她身上的告身文书。
虽然被水泡的有些模糊,但那籍贯从属,官印朱砂,还是能看出来个大概。
在掌握了这么多翔实的信息之后,他这才心中大定,联系了老龟。
水府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
就算现在快接近下班,那边也是消息秒回。
“你是说,这林中县的县令都能被蛊惑?”
老龟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
“馀老弟,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你有证据吗?”
“证据……大概有个人证。”
馀庆看了一眼那个狼狈不堪的女官,压低了声音回道。
“林中县都水清吏司主事苏云锦,我问清楚了她的籍贯家世,还见着了她的告身文书。”
归有禄听完,也是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
“老弟,这事儿还是比较大!必须马上上报!”
“你等着,我这就去联系巡检司和府尉大人!”
……
一路顺流而下,风驰电掣。
在法力加持之下,木筏的速度实在快得惊人。
原本需要四五个时辰的路程,在馀庆的全速催动下,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已走完。
眼前,开城县那青灰色城墙已遥遥在望。
木筏上的苏云锦虽然伤势未愈,又被这一路颠簸给晃得有些头晕目眩。
可抬眼见到城墙,脸上也不由泛起丝丝激动的潮红。
她挣扎着扶住木筏边缘,想要起身,一个不稳,差点摔进水里。
馀庆本就一直跟在木筏之后,距离也就十来米,见状无奈摇头。
也放缓了速度,找了个浅滩,连人带船直接就给推了上去。
半响,苏云锦才晃悠悠的起身,喘了两口气,稍稍平复了下翻涌的气血。
“喂,你这样子……看起来风一吹都能倒,能撑到求援吗?”馀庆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
“没……没事……就是有点饿了。”
苏云锦脸一红,肚子也配合着发出咕咕的叫声。“我习武之人……习武之人……嘿嘿。”
“啊这……”馀庆有点看不下去,从腰牌中掏出那一袋辟谷丹。
“袋子里是我朋友送的辟谷丹,你拿两颗走吧。”
“大仙!”苏云锦眼框一湿,“连如此珍贵的丹药都肯给我,我定不会姑负您的恩德!”
“若此次能搬来救兵,解林中县之危,救万民于水火。苏云锦发誓,必为大仙立庙塑金身,世代供奉,绝不食言!”
额……这家伙,没看到辟谷丹都用麻袋装了吗?
也就是怕小白一下吃多了,不然这玩意儿他都直接丢洞府里去了,哪里至于随身带着。
馀庆都听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但立庙塑金身,这种好事哪有神能拒绝。
他也只好咳嗽一声,嘱托她万事小心。
等苏云锦的身影踉跟跄跄地消失在城门洞里,馀庆才收回目光。
“看她这傻乎乎的样子,这事应该也做不了假吧……”
他嘀咕一句。
虽然从个人的角度来看,馀庆倾向于这是件真事。
毕竟谁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前途来开这种玩笑呢?
但毕竟没有得到验证,还得持保留意见。
“哎,现在应该也有消息了吧……”
想到这,馀庆又跟着向老龟求证了一番。
老龟的回复是:府尉大人已向清波水府求证,对方回复说已经发现毒雾,正在处理。
看到这里,馀庆才彻底松了口气。
那基本上就没他啥事了,正好可以把自己的私事给处理了。
一来是把那个没什么用的飞梭给出掉,换点灵石回回血。
二来嘛……也是顺便再买点符纸。
这几天闭关画符,库存可是见底了。
……
沉沙集,百青阁。
白一清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躺在柜台后的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不知名的玉简。
见到馀庆进来,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哟,稀客啊。怎么,那一阶上品符录有没有研究出什么东西?”
“托老师的福,成了两张。”
馀庆笑嘻嘻地凑了上去。
“这就是天赋啊!老师,您说是不是?”
“少贫嘴。”白一清哼了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又想干嘛?”
“嘿嘿,还是老师了解我。”
馀庆也不客气,直接从怀里掏出了那枚黑色的飞梭,放在了柜台上。
“老师,您给掌掌眼,这玩意儿值多少钱?”
白一清瞥了一眼那飞梭,伸手拿起来掂了掂,又用神识扫了一下。
“这东西……材质倒是还可以,用了点寒铁精。不过炼制手法太糙了,也就是个半成品。而且这上面的禁制乱七八糟的,连个祭炼法决都没有,就是个废铁。”
他随手柄飞梭丢回柜台上,一脸嫌弃。
“废铁?”馀庆一听,顿时急了。
“老师,您别啊!这好歹也是个法宝胚子啊!就算融了当材料卖,也不是那废铁价啊?”
“行了行了,别跟我这儿哭穷。”
白一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二十灵石,爱卖不卖。我这还是看在你是我徒弟的份上,才给你个高价。换了别人,顶多十五。”
二十灵石?
虽然比心理预期低了点,但也聊胜于无了。
馀庆想了想,咬牙道:“行!二十就二十!全给我换成符纸,来个二百二十张!”
“恩?!你抢劫啊!”白一清眼珠子一瞪。
“平白要我送你二十张?”
“哎呀老师,买十送一怎么了?
您看我这不也是为了提升技艺嘛!再说了,我画出符来,还不是得放到您这儿卖?您这叫前期投资!”
“滚滚滚!顶多买二十送一!爱要不要!”
“那就十五张!”
“十张!再废话一张没有!”
“行行行!”
……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馀庆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百青阁。
虽然过程曲折了点,但结果还是不错的。
有了这批物资,接下来的日子又能滋润不少了。
而且……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算算时间,那玉瓶花应该也快成熟了吧?
想到那能据说瞬间满回法力的回元灵水,馀庆的心头就是一阵火热。
“回家!收菜去喽!”
……
翌日午后。
云母溪洞府。
馀庆正趴在灵田边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十几株玉瓶花。
此时的玉瓶花,已经完全盛开。
那形如玉瓶的花朵,通体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柔光。
水流冲刷间,花枝随之摇曳,隐约还能听到其中传来叮咚的水声。
他伸出法力触手,轻轻托起一朵玉瓶花,微微倾斜。
“滴答……”
一滴晶莹剔透、宛如露珠般的液体,缓缓从花口滑落,落入了他早已准备好的玉碗之中。
这一株花,每天能自然蕴酿一滴灵液。
十几株的话,大概八九天就足够装满一个小玉瓶了!
馀庆不敢浪费,如法炮制,将所有的灵液都收集了起来。
看着玉碗中那一小汪散发着诱人灵气的液体,他忍不住小小地尝了一滴。
灵液却是入口即化、十分丝滑。
他只感觉到一点暖流顺着那吞咽的轨迹导入身体,原本有些亏空的法力,便有有些满溢之感。
“不错不错……立竿见影啊!现在再试试小五雷符!”
馀庆直接从腰牌里掏出了符纸,还有那方碧波墨。
“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无限法力!”
起笔!落墨!
有着回元灵水的支撑,馀庆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每当法力即将枯竭之时,便是一滴灵水入腹,瞬间满血复活!
那种不需要精打细算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洞府内,雷光隐隐,符文闪铄。
一张张品质上乘的小五雷符,如同流水线般被生产出来。
二十张!整整二十张!
一口气画完二十张雷符,馀庆才停了下来。
看着面前这一堆散发着恐怖雷威的符录,他心中豪气顿生。
“哼!以后谁敢惹我,我就用雷符砸死他!”
“砸不死就再来二十张!”
……
心情大好的馀庆,决定出去小转一圈,顺便显摆显摆。
他晃晃悠悠地游出洞府,沿着新修的河道一路向下。
正当他准备去看看那两岸的村民有没有什么新动向时,神识一扫,却在下游的老龙滩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影衣衫褴缕,浑身泥垢,正抱着膝盖,呆呆地望着河水发愣。
“那是……”
馀庆游近了一些,定睛一看。
苏云锦?!
她怎么会在这?
馀庆试探着传音喊了一声。
“苏大人?”
苏云锦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
当她看到水中的馀庆时,原本无神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羞愧。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似乎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河……河神大人……”
她的声音沙哑无比,带着一丝哭腔。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去求援了吗?”
馀庆从水中冒出头来,皱眉问道。
“难道是开城县那边不肯出兵?”
听到这话,苏云锦的眼框瞬间红了。
她咬着嘴唇,一脸愤恨地锤了一下身边的石头。
“那群家伙!”
“我拼了命跑到县衙,想要求见县令。结果……结果连大门都没进去!”
“那些衙役看我这副模样,又拿不出官印,怀疑我冒充朝廷命官。我只好当着他们的面翻出告身文书,结果他们不识字,加之告身文书又被泡的失了颜色!他们便死活不认。”
“我解释了半天,说我是林中县的主事,有紧急军情要禀报。可他们根本不听,还拿着水火棍要打我!说要抓我去大牢里清醒清醒!”
“我……我是无奈之下,不得不出手打伤几人,这才逃出来的……”
说到这里,苏云锦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听着她的哭诉,馀庆也是一阵无语。
你这……也太窝囊了!
都什么事儿啊!
好端端的一个求援,硬是被搞成了通辑犯逃亡记。
现在好了,人没救成,自己反而成了过街老鼠。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馀庆问道。
“我……我不知道……”
苏云锦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想回去救人,可是……我一个人回去也是送死。”
“我想去更远的地方求援,可是……我现在这副样子,谁会信我?”
她抬起头,看着馀庆,眼中满是祈求。
“河神大人……您能不能……能不能再帮帮我?”
“我求求您了!我这回是真没办法了……”
看着她那眼神,馀庆只觉得一阵头大。
这……这怎么就赖上我了?
我只是个负责看水的,这救民水火、平定叛乱的大事,真不归我管啊!甚至跟咱水府都没半毛钱关系的!
他扶额,这家伙当了这么久的官,不会还没搞清楚管辖权的问题吧……
这人间的他就该归人间啊!
“河神大人!”
苏云锦又是悲苦的嘶嚎一声。
馀庆实在头痛。
无奈之下,也只能继续联系老龟了。
“归老哥……是这样的。
昨天那女官,她又回来了。
我原来送她去开城县叫她自己解决问题,但她实在有些……窝囊了……居然差点给人抓进大牢。
我想,直接让开城县的城隍爷托梦给县令。把这事给一道解决了,免得那旁门左道又生出事端,污了咱们的水源。麻烦您再跟府尉大人说一声吧……”
这回归有禄那边沉默了许久。
久到馀庆都以为老龟是不是午睡去了。
就在苏云锦哭声渐弱,快要从悲痛欲绝转为尴尬对视的时候,腰牌终于震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