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馀庆心中一凛。
那股味道很明显来自银湖泽深处。这边难道还有人动手?
不行,得去看看……
他收敛气息,潜下身,顺着血腥味的来处小心游去。
行到半途,胸前的腰牌却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
【银湖泽东岸水府巡检司办案遇袭!速援!】
是巡检司的同僚!
他们负责的都是那些动辄见血的恶性事件,这次发出求救信号,更说明所遇之凶险!
去?还是不去?
不过一念之间,馀庆便甩开了这无谓的念头。
当然要去!
既是同僚,守望相助,才是正途。
而且,危险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自己肯定得马上赶到才是。
念及于此,他不再尤豫,一甩尾,周身法力鼓荡,直接化作了一道离弦之箭,朝着东岸窜了过去。
……
不过短短数十息,前方的景象便映入眼帘。
水体微微泛红,藻林之中,一片狼借。
混乱的石滩之上,又见四名水族妖修正各自争斗。
其中,一位半化形的鲶鱼精,身上穿着巡检司软甲,浑身是血。在他身边,还有一位,馀庆更加眼熟,是上次一起参加演习的鲢鱼巡使赵章,此时也全身带伤,气息紊乱。
而围攻他们的,是两只狰狞的巨型蟾蜍,以及七八只气息凶悍的妖兽!
那只养气中期的蟾蜍,馀庆一眼便认了出来,正是前些时日被自己从云母溪赶走的瘌蛤蟆!
而领头的那只,体型更为庞大,周身散发着养气后期的气息,可一身黑袍,却是他在青天斋见到的那个神秘蛤蟆精!
“是你们?”
馀庆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家伙竟然是一伙的!
而且胆大包天到了如此地步,竟敢三番两次地袭击天庭正授水神。
这简直是公然与湘水水府为敌!
“臭鲤鱼,我不找你,你居然还找自己送上门来了?”
蟾二也看见了馀庆,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随即厉声喝道。
“大胆妖孽!”馀庆没想到他这时还要出声嘲讽,也便怒喝出声道:
“尔等公然袭击水府正神,罪同谋逆!”
那蟾二倒是往回骂了一句。
可那黑袍蟾蜍,也就是蟾大,只是阴冷地瞥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
他那巨大的嘴巴猛地一张,一股肉眼可见的墨绿色水波便如狂潮般席卷而出!
水波所过,水流沸腾,水草寸寸断裂!
那鲶鱼精巡检怒吼一声,拼尽最后法力结成一道水盾,却在那水波冲击下瞬间破碎,整个人顿时如遭重锤,狂喷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蟾二与其他妖兽一拥而上,利爪獠牙从旁干扰,招招致命,瞬间便将两位同僚逼入了绝境。
“馀庆老弟,此地凶险,你且先走!”
那鲢鱼巡使赵章抵抗间,却是大吼一声。
“你们一个都走不了!”蟾二狞笑一声,攻势更急,几乎直冲上前去。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数道水线凭空出现,后发先至。
“噗嗤!噗嗤!”
伴随着几声闷响。
那几只养气初期、中期的妖兽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嘶吼,便被水线拦腰斩断。
唯有两只同为养气后期的黑鱼妖兽,仗着自身皮糙肉厚,硬生生扛住水线,但也身受重伤。
一招,清场!
这一招,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蟾大那双凶历竖瞳,终于正视馀庆。嗤笑一声,他猛地一拍腰间的口袋。
哗啦一声!
袋口一张,一片璨烂的金光从中喷涌而出,化作漫天金色的砂砾,铺天盖地地朝着馀庆席卷而来!
是金石砂!
馀庆面色微变,有些不敢置信。
这妖孽好快的祭炼速度!
只是几个时辰,便能将青天斋中买到的金石砂尽数炼化完成?
不比上回黑砂,这金石砂虽然没有了隔绝感应的作用,但却专有堪破水法的功用!
一时间几乎无视了水流的阻隔。
他不敢硬抗,然而这砂石实在密集,几乎躲无可躲。
馀庆只能将身形向下一沉,勉强避开了最密集的一波砂雨。
饶是如此,也有些带着庚金之气的石砂擦身而过,几乎穿透鳞片,带来一阵痛感。
同一件法宝,在这黑袍蟾蜍上的效果居然比在那蟾二身上强出这么多!
这绝不仅仅只是两种砂石之间的特性差异,祭炼手法、修为深浅,乃至对敌经验等更是决定因素。
必须出奇招了!
馀庆抵挡间,看似全力操纵水流,可实际上,一道微不可察的银色流光,已然悄无声息地从他身侧祭出,依着漫天金砂掩护,直刺向那黑袍蟾蜍!
那蟾大显然没料到馀庆在如此劣势下,竟还敢反击!
当他察觉到那道致命的剑光时,已然有些晚了!
虽然临时闪避,但终究未能完全躲开。
伴随着一道咻的尖锐破水声,银白小剑瞬间洞穿了蟾大的左臂,剑气爆发间,它整只左掌连同小半截手臂都几乎被斩落!
“啊!”
愤怒的嚎叫声顿时响彻水底!
那漫天金砂也因他心神失守而威力大减,一时轨迹散乱,直接被馀庆用水流排开了绝大部分。
这一番激斗,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两位同僚趁此机会,险之又险地脱离了包围圈,退到馀庆身边,脸上满是劫后馀生的庆幸与震惊。
“好一手飞剑之术!”鲶鱼精忍不住赞道,随即看向那蟾大,眼中怒火喷涌。
“这等妖孽,竟敢如此大胆,无法无天!”
“两位道兄,”馀庆收回小剑,低声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疯子,为何要下此死手?”
“他们根本不是为了寻仇,而是为了吞吃我们!”鳜鱼精巡检咬牙切齿地说道。
“银湖泽最近不是安排了一批云梦水族吗?这两个家伙就是为了捕杀水族,炼化精血!我本是在此驻守,要不是赵章老兄今日回家探亲,恐怕早都撑不到你来!”
听到他这句话,赵章却苦笑着摇头。
“那大蟾蜍实在强横,我们能支撑这一时半刻,不过是他想逼那只小的亲手杀了我们罢了!”
闻听此言,馀庆也反应过来。
看来对方也不敢亲手击杀水府正神!
要知道,就连人族宗门,普遍都有魂灯印记,更别说水府了。
每一位登记在册的神只,都受一方神位加持,责任重大。
一旦陨落,击杀者的气息必然也会被锁定,上天入地,也难逃通辑。
除非有大神通者出手,否则极难祛除。
那黑袍蟾蜍显然是顾忌这一点,才不愿意亲自动手,想让那蟾二来背这个黑锅。
……
两息之间,三人才简短的说了几句,那黑袍蟾蜍却是反应了过来,强压痛楚,一字一句的念道:
“你……找……死!”
三字落下,他化作半人形,周身妖气却愈加浓烈,目光也渐渐淡漠。
却是看向了蟾二。
“大哥……大哥不要!”
那蟾二面露惊恐之色,却丝毫无法反抗,转瞬之间便与那两只妖兽一样,化作一道血气,被那黑袍蟾蜍身后的影子吞下。
馀庆面色顿时难看。
这还带二段变身的?
眼见他周身黑光大放,竟直接舍弃了远程手段,身形一晃,便冲将上来!
馀庆心念一转,剑光激射而出,同时水流也逆推着他游移开来。
那蟾蜍轻哼一声,不躲不避,倒直扑向受伤的赵章。
他们身受重伤,绝对挡不住这一击!
馀庆只得扭转剑光,替赵章挡下他那一击。
见状,那黑袍蟾蜍却是罕见的笑了一声,紧接着,从那嘴中窜出一件梭状的乌黑流光!
这一下变故实在太快,馀庆只觉一股致命的危机感笼罩全身,他下意识地催动法力护体,但那飞梭的速度实在匪夷所思!
噗的一声。
馀庆只觉右侧传来一阵剧痛,整条鱼被一股巨力撞飞出去,金赤色的鳞片下,鲜血瞬间染红了水流。
“可恶!”
馀庆心中暗骂,强忍剧痛,稳住身形。
那蟾大一击得手,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一股邪气骤然流露而出!
“今日,你们三个,一个都别想活!”
蟾大狞笑着,张嘴又是一阵墨绿色水波。
混合着漫天金砂,席卷而来。
“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馀庆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卷起周遭的水行灵气与法力注入胸前玉佩。
一股精纯的灵力洪流,又自玉佩中灌入他的四肢百骸!
“去!”
他强忍着伤口的剧痛,法力、神识都催动到极致!尽数灌入那柄小剑!
顿时,一阵前所未有的高亢剑鸣响彻水底,剑身之上,银光大盛!
化作一道三尺见长、凝如实质的银白色剑罡!
剑罡一出,便带着丝无物不斩的意味。
那黑袍蟾蜍面色一变,黑气顿时涌出,只想抵抗。
但那道剑罡撕裂水流,转瞬便破开一切神通防御,自他头顶一斩而下!
水中,一时只剩那被一分为二的躯体。
馀庆算是送了口气。
却未注意,一道轻渺黑气无声飘散,分出缕缕烟尘落到馀庆眉心!
正在此时,识海中的玉册金光大放,那黑烟转瞬被驱散!
【今日考评:上下-善功。临危受命,斩妖除魔,录功为……】
一行行字迹在玉册上浮现,但馀庆此刻却无暇细看。
因着识海之中,虽一阵清明,但却留下一道透着光的黑色虚影。
毫无疑问,这家伙身上也有那种恶心的“被杀就会标记”的印记啊。
左右无法消除,馀庆也只得暂且按下疑虑,看向识海中的玉册。
最后的几个字却是……【录功为天赋【吞江食流】!大成者,游若星渊,吞江并海!】
新的天赋……
看起来……似乎也与控水有关?
馀庆长出一口气,心神也从识海中退出。
耳边却传来同僚呼喊声。
“馀庆老弟!你……你没事吧!”
睁开眼,却见两位同僚正扶在他身侧,脸上满是感激与后怕。
“没事,还死不了。”馀庆无力地笑了笑。
三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劫后馀生的庆幸。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处理战利品,然后立刻回水府!”鲶鱼精当机立断。
三人迅速开始打扫战场。
按照水府不成文的规矩,战利品通常按人头均分。但这次,情况却有所不同。
“馀庆老弟,此番若非你力挽狂澜,我们二人早已命丧黄泉。这战利品,你且都拿去吧!”鲶鱼精郑重说道。
他们将蟾大身上的储物袋搜了出来,里面的灵石、丹药、杂物加起来,也还不少。
在确认没有什么禁品之后,他一股脑塞到馀庆面前。
“两位道兄,这万万不可!”馀庆连忙推辞,“同为水府同僚,守望相助是应有之义。”
“老弟,你听我说。”鲶鱼精态度坚决。
“这次的战利品,我们两个肯定也是没脸拿的。更别说还有这救命之恩。不说别的,从今往后,在水府之中,但凡有事,招呼一声,我们绝无二话!”
赵章也是在一旁狠狠点了点头,附和道:“正是此理。”
话说到这份上,馀庆若再推辞,便显得矫情了。他也就暂时将那储物袋放到身前。
就在他们准备处理尸体时,赵章却有了些新的发现。
那蟾大的嘴里,居然还有一个小小的空间。
他用法力一探,竟从其喉咙深处,掏出了一个由被层层包裹的储物囊。
恐怕,这便是此妖最内核的秘密所在了。
带着几分警剔,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让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囊中别无他物,只有两枚令牌。
一枚通体血红,其上刻有宫羽二字,背面雕刻着一道云纹,正是那邪教的令牌!
而另一枚,则由上等白玉雕琢而成。
上面写着玄清二字,背后则是一个林字。这分明是人族大宗玄清道宗内门弟子的令牌!
“这魔头……竟然还杀了一位玄清道宗的弟子!”赵章失声惊呼一句。
馀庆看着这令牌,也是心下一惊。
如果还牵扯到这人间宗门,这件事便不是他们几个当场就能处理的了。
必须上报水府。
一番商议过后,三人不敢怠慢,也是通过各司逐级上报,又在一边原地等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