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七月二十三日，子夜。当指挥部灯光骤然熄灭，青龙潭方向传来异常爆响与警报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空气也随之冻结。内外交困的危机，在最深沉的黑暗中，露出了最狰狞的獠牙。宋希濂握着对讲机，应急灯光勾勒出他岩石般冷峻的侧影。指挥部内，急促的呼吸声、压抑的惊呼、武器碰撞的轻响，交织成一曲死亡逼近的序曲。然而，这仅仅是漫长子夜与黎明的序章，真正的考验，在于如何在四面楚歌中，拆解这致命的连环杀局。
黑暗笼罩，只有几盏应急汽灯和手电筒发出摇曳的光芒，在紧张的人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通讯中断的嗡嗡声、仪器停摆的寂静，与远处隐约传来的、愈发清晰的青龙潭方向的骚动，形成诡异的对比。
“备用电源！启动备用电源！检查主电路！” 宋希濂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沉静而有力，瞬间压住了细微的慌乱。
“是！正在切换！” 工兵参谋大声应道，伴随着一阵开关拨动和引擎启动的尝试声。片刻，指挥部角落里一台备用柴油发电机发出低沉的轰鸣，几盏主要的照明灯闪烁几下，重新亮起，但光线明显暗淡了许多，许多精密仪器和电台仍未恢复供电。
“报告！主电缆疑似被人为切断！ 备用发电机功率不足，只能保障基本照明和部分关键线路！电台、大功率侦听设备暂时无法使用！” 工兵参谋急促报告。
“人为切断……” 周明远脸色铁青，“就在我们发现那个可疑包裹，子夜刚到的瞬间！这是配合好的！”
“徐锐！” 宋希濂转向保卫处长，“指挥部内部， 尤其是 发电机房、 配电室、 通讯室 附近， 立刻 全面封锁、 搜查！ 所有 人员， 原地待命， 接受 二次核查！ 重点 排查 在 停电前后 有 异常 举动 或 行踪 不明者！”
“是！” 徐锐眼中寒光一闪，立刻带人冲了出去。指挥部内剩余的参谋、警卫也迅速行动起来，在暗淡灯光下互相监督，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秦风！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能听到吗？” 宋希濂试图用电台联系，但只有一片杂音。显然，主通讯线路也遭到了破坏。
“用备用短波，尝试联系秦风、冯子材、赵衡，还有青龙潭巡逻队！” 宋希濂对通讯参谋下令，同时转向李慕华，“李参谋， 你的 便携式侦听设备还能用吗？ 那个微弱的、指挥部附近的信号还在吗？”
李慕华脸色苍白，但手指飞快地操作着一台依靠电池的小型无线电测向仪：“备用电源还能撑一会儿。 信号……还在！ 而且更清晰了！ 是周期性重复的 短促 无线电波，不是 语音或电报， 更像是…… 某种 定位 或 触发 信号！ 就在我们附近，很可能 就在 那个 发现可疑包裹的 废弃巷道 深处！ 那个包裹……可能就是信号源，或者是接收触发指令的装置！”
定位或触发信号？子时？青龙潭的爆炸？指挥部停电？这一连串事件，瞬间在宋希濂脑中串联起来——一个可怕的推测浮现了。
“那东西不是炸弹！ 或者不完全是炸弹！” 宋希濂语速极快，“它是信标！是引导物！敌机白天轰炸了我们的备用物资点和平民区，但真正的目标，是利用夜间轰炸的混乱和我们对‘红玉’的警惕， 将我们的注意力 和 防守力量 吸引到青龙潭和指挥部内部， 同时， 在 子时 这个 约定时间， 启动 这个 信标， 为 真正的 致命攻击 —— 很可能是 夜间的 第二次 精确轰炸， 或者 潜伏的 ‘枫叶’ 行动组 —— 提供 精确的 引导 坐标！ 青龙潭的爆炸，可能是诱饵，也可能是配合行动的一部分，目的是制造更大的混乱，掩护真正的杀招！”
“声东击西， 暗度陈仓！” 安德烈中校恍然大悟，“用‘红玉’的威胁和内部的破坏吸引我们全部注意力和兵力，然后从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向，给予决定性一击！真正的目标，可能根本不是青龙潭的水，也不是指挥部本身，而是……”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作战地图上一个被重点标记，但相对防御可能薄弱的点——位于指挥部与青龙潭之间，靠近一片相对开阔地带的 “雷霆”兵团战略预备队（二营）的隐蔽待机地域——“黑松林”！那里集结着秦风手下最精锐、装备最好的机动力量，是宋希濂准备在关键时刻投入，决定战役胜负的“铁拳”！如果这支部队在睡梦中，在敌机精准的夜间轰炸下，或者被潜伏的“枫叶”行动组突袭，遭受重创……整个战役的机动反击力量将荡然无存！
“秦风的二营！” 周明远失声道。
“立刻派人，用最快速度，通知秦风二营，提高警戒，准备防空和防偷袭！转移隐蔽位置！” 宋希濂急令，但随即想到通讯中断。“妈的！通讯断了！跑步通知来不及！”
“总指挥， 让我带警卫排去！ 我知道一条近路！” 作战处一名年轻参谋挺身而出。
“来不及了！从这里到黑松林，就算跑步，也要半小时！如果敌机已经起飞，或者‘枫叶’已经行动……” 安德烈中校摇头。
就在这时，指挥部外， 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不同于以往任何枪声的 自动武器射击声！声音短促、清脆、连贯，中间夹杂着爆炸声和守军哨兵的惊呼、还击的枪声！战斗，就在指挥部外围不远处打响了！
“是冲锋枪！还有手雷！敌人摸到指挥部外围了！” 警卫连长冲进来报告，脸上带着血痕，“人数不多， 但 火力很猛， 战术动作 极其 老辣， 穿着 我们 的 军服！ 正在 向 指挥部 入口 猛攻！ 外围哨位损失很大！”
“是‘枫叶’！他们真正的目标，果然是指挥部！或者，至少是指挥部本身！” 徐锐刚刚返回，听到枪声，立刻判断，“他们想趁乱，进行斩首行动！外面的攻击是佯攻，吸引我们守卫力量，内部……”
他话音未落，指挥部内部，靠近发电机房和那条发现可疑包裹的废弃巷道方向，突然传来几声闷响和短促的惊叫、打斗声！
“内部也有！” 周明远拔出手枪。
“保护总指挥和电台！ 一队，跟我来！” 徐锐拔出驳壳枪，带着几名保卫处干员和警卫，冲向内部交火的方向。指挥部内，参谋和文职人员也纷纷拿起武器，依托掩体，紧张地注视着各个入口和通风口。
宋希濂却异常冷静。他没有躲向掩体，反而大步走到指挥台前，就着昏暗的应急灯光，看向地图。外面的枪声、内部的打斗、中断的通讯、青龙潭的警报、沿海和野狼谷的激战、黑松林预备队可能面临的危险……所有线索在他脑中飞速旋转、拼接。
“安德烈同志， 老韩， 你们留在这里， 协助 周政委 稳定 指挥部 内部！ 李参谋， 带上你的设备， 跟我来！” 宋希濂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
“总指挥，外面危险！” 周明远急道。
“危险？哪里不危险？” 宋希濂抓起一支冲锋枪，检查了一下弹匣，“敌人的计划很周密，内外配合，声东击西。但他们算漏了一点——他们太依赖那个‘信标’了！李参谋， 用你的设备， 追踪那个信号！ 找到 它的 确切位置， 和 可能的 信号接收端！ 既然 他们 要用 信号 引导 攻击， 那我们就 给他 来个 将计就计！”
“您的意思是……” 李慕华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