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司走来,自然一眼便辨别出了几人之中谁最不凡。
这位素袍女孩虽身材娇小,可浑身萦绕着的那股叫人心情平和的感觉做不了假。
更何况那对眼眸好似宫司曾日日参拜的神象,也如他曾见过的那端坐于莲台之上的佛象,有着大平静,大安定的神采。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法力极为深厚的佛门大师!
红白袍的巫女跟在宫司身后,正想向他介绍上杉澈就听见了后者的这一番话。
她探了探头,好一番查找才见到这堪称袖珍的“大师”。
巫女不禁有些呆愣,在想自家的这位宫司是不是成日待在山上太久没接触过常人,已经得了失心疯了?
刚还在与二尺讨论什么口味的棉花糖最好吃的千纱也眨了眨眼,看向朝她们这边看来的上杉澈,欲言又止。
唯有九条真知心里一定:“这位白津神社的宫司,也是能人!”
“要知道这女孩虽看上去只有个十岁不到,可本质却的的确确是真正的佛门高僧,大师,是能修出一尊神圣的佛影的!
在很多地方,说不定她都能被称为活佛,法王,乃至呼图克图了!”
如是想着,九条真知又偷偷看了眼上杉澈,再连忙被那些盯着她的大眼珠子整得悚然地收回视线。
“希望这两位加起来,能够治一治,再不济也能抗衡下这个魔诡了。”
二尺先是同样微微鞠躬朝着宫司回礼,再摇摇头,感慨地叹了口气,”在下的修行功夫还是远远不到家,没有大人一半厉害呀。”
宫司怔了下,有些不解:“大师何出此言?”
二尺便翘起粉唇,看向上杉澈笑嘻嘻道:“因为宫司阁下您无视了真正强大却平凡的澈大人,而认为在下是众人里最不平凡的存在。”
此时,巫女也松了口气,连忙小声说道:“宫司,其实旁边这位先生才是送来绘马的,至于这位大师————”
一时间,巫女有些哑口无言。
因为刚刚她接下绘马的时候都没有见到这个被宫司称作大师的女孩出现,自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迎着宫司游移疑惑的目光,二尺再微笑着双手合十,给出暴击:“在下,只是这位大人座下的一位小小式神而已。”
宫司的双眼忍不住微微瞪大,真的被震到了。
此话过后,宫司忽然觉得那刚刚不管怎么看都只象个普通少年的上杉澈,忽然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宫司明白这是自己的问题,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上杉澈面前,朝他诚恳地开口道歉,“抱歉,阁下匿息功夫实在高深,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了,倒是还不知阁下该如何称呼————”
口中虽这样说着,但宫司想到这位连自己也根本看不出跟脚的少年,于是信心也不由得增强了几分。
“无妨,我姓上杉。”
上杉澈无所谓地摇头,看向宫司手中的那只空白绘马说道:“这枚绘马,是已经变作五尾狐的狐兄托我带来神社的。”
“五尾狐?”
“是。”上杉澈稍有些怀念地开口,“是山脚下那两尊石雕的其中一位。”
宫司怔住了,视线偏转,仿佛能通过树木台阶看清那位于最下方的两尊石雕。
“竟是如此————”
他的口中喃喃道,随后朝着上杉澈深深地鞠了一躬。
鞠躬结束后,宫司又试探着问,“不知那位现在在————”
“狐兄已经走的很远很远,大抵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一问一答,宫司便微微沉默了下去。
上杉澈却有些好奇,他想起上个轮回中宫司见到绘马时变幻的表情,忍不住开口,“敢问宫司,这枚其上无有字迹,刻痕的绘马到底有何作用?能否说来一听?”
宫司深深地叹了口气:“实际上,这是神社的初代宫司交代给后来的一件事。
叫我们以后若是见到送来这绘马的人,定然得给予重视。”
“但数百年的时间实在太久,此事能流传下来都算是谢天谢地了,哪里还能记得这小小的一枚绘马有何作用呢。”
他无奈地苦笑道:“儿时,我还曾问询师父此事何意,但就连师父也根本不清楚,只是交代了下这事,又让我记住了绘马的气息。”
怎会如此?
上杉澈在心中微微皱眉。
若只是这般的无关紧要,那上个轮回之中濒死的宫司见到它怎会露出如此丰富多彩的表情?
上杉澈思索片刻,向宫司说:“阁下能否把这枚绘马再交予巫女手中,让她拿下试试?”
毕竟,支线任务三种说的是要把“神社绘马”交到巫女的手中。
宫司虽不解何意,却也没多说什么,将绘马郑重地递给了巫女。
同样不解的巫女接下。
寂静中,上杉澈的眼前并没有跳出任务完成的提示一巫女手上的绘马,也确实还是原来那只。
为何?
上杉澈的心中登时生出疑惑。
按照常理,他明明已经该完成了任务才对。
他又仔细看了遍提示,发现任务提示中写的是“当代巫女”,便问道:“敢问宫司,这位是白津神社的当代巫女吗?”
宫司点点头:“晴子自然是白津的当代,也是目前唯一的巫女了————现在香火稀少,除了这孩子愿意免费留着以外,根本不会有其他人愿意待在神社里。”
宫司的话有理有据,但反而让上杉澈更为不解了。
因为按他所说,那自己在把绘马交到这位晴子巫女手中的一瞬间,任务就该完成了。
难道说,此处实际上不是“白津神社”?
还是说宫司实则在骗他,这位晴子并非“当代巫女”?
可无论是直觉,还是上个轮回中宫司的表现,都告诉上杉澈上述的两个想法没有成立。
“旭川市中,怪事就是多————”
他无声地呢喃了句,留了个心眼,把绘马从晴子的手中要了回来塞回储物背包。
紧接着便是一阵微妙的安静。
还是宫司率先打破这沉默,挺起胸膛看向上杉澈与二尺:“如今百年一次的厉诡复苏将要开始,若是任由其发展,怕是不要多少时间生灵又将涂炭————
若是有几位帮助,则还有些许希望能将其扼制。”
没想到宫司会主动开口寻求帮助的上杉澈点点头:“我也正想与宫司说道此事。”
他平静地说,”既然来了,那自然不可能坐看此等灾祸在眼前发生。”
二尺笑眯眯颔首:“澈大人所言,即是在下所想。”
千纱同样应声:“师父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时,九条真知咳嗽了两声,举起手颇为严肃地说道:“其实我只是个18岁普通jk,能不能不算上我————”
说到一半,她正想偷偷看眼上杉澈的反应。
可馀光刚动弹,便见到那上百只猩红眼瞳已经将她几乎牢牢包裹了!
而且,无论是那位小活佛还是宫司,都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九条真知又想到五行阴阳术,顿时深吸了口气,邦邦地敲了两下胸口严肃道“我的意思是说,哪怕18岁普通jk的力量微不足道算不上什么,我也要为此贡献自己的全力!”
上杉澈再满意地朝着宫司点头,“阁下,就是如此。”
宫司见到上杉澈与二尺的回复,倾刻间便感到身上的重压消失了不少,他松了口气朝着众人道,“还请几位同我来。”
随后,宫司带着几人一同走入本殿,然后按动开关,进入了一条暗道之中。
名为晴子的巫女惊讶地小声道:“我都打理了殿里快十年了,居然不知道还有这一条路————”
宫司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这是唯有在当下时刻来临后才能进入的地方,平日里当然不能让晴子你知道。”
没多久,众人走出暗道,再见到宫司独自揭开了一张张贴在黑色棺椁上的符录,让一股有些莫名的气息涌现了出来。
——有些熟悉。
上杉澈的念头刚升起,就见宫司打开棺盖,露出了其中一枚枚黑色哑光的锁头。
略微一点数量,大抵是有个几十枚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其中。
“黑色锁链!”
如今棺盖打开,上杉澈自是瞬间就将这气息与天上那洞穿了【宫司尸首】的锁链连了起来。
这气息,几乎是一模一样!
宫司不知晓他内心的想法,只是说道:“几位只需要手持【锁】去击杀旭川市内的【伪人】,便能够阻止厉诡的复苏。
所杀之伪人愈多,阻止的效果也就越强。”
“对了,上杉阁下是否知晓伪人————”
“这个我们都已知晓,宫司无需多言。”
上杉澈一听便懂—一这黑色锁头大抵是锁链吸收力量的“入口”,通过击杀伪人就能使黑色锁链变强,从而抵抗那【血月】的降临。
所以,大量伪人存在的原因是为了此事么?
不过击杀伪人就能强化锁链————某种意义上,这不是相当于血祭么,只不过祭祀的不是正常人罢了。
上杉澈再问道:“宫司可知晓个中缘由?”
“我却是不知晓也没想过,师父在世时也未曾告诉过我原因,在下只知道有这规律存在而已。”
正要分配锁头的宫司有些迟疑:“上杉阁下,莫非此法有什么问题?”
宫司的眼中露出浓浓的忧虑之色,“只是如今厉诡复苏迹象越来越严重,若不快些,怕是要来不及了————”
都是真话。
“没甚么问题。”
上杉澈从宫司手中接过四枚锁头后道,“只是照例问上一问罢了。”
宫司也同样给自己和巫女晴子拿了一枚锁头,又舒了口气道:“那就好。”
之后,上杉澈又与宫司与晴子聊了半个多小时,却没有获得更多有用的线索。
“那么宫司,晴子小姐,暂时告辞了。”
他只好借着斩杀伪人的借口,先带着几人从白津神社离开。
暂时看来,手持【锁头】去大量击杀伪人,增强黑色锁链,封锁那血月就是“通关法门”了。
“或许罢。”
二尺空灵的声音在心弦中清淅响起。
她问道:“澈大人,此地是和曾经的如月车站类似的地方?”
“是。”
“咱能感受出来,此地的劫数”干分深重————特别是,那位叫九条真知的小姐,她身上的劫数几乎已经浓郁粘稠到化作实质了。”
上杉澈心说这是当然的,这位可是只要死了超过99次,旭川市就会直接无法攻略的超级内核任务。
“还有。”
二尺继续说:“神社当中的那两位宫司和巫女都稍稍有些奇怪,可具体怪在何种地方,咱看不清楚,也说不上来。”
她补充道,“6
一只是直觉。”
“好,我记住了。
上杉澈眯了眯眼。
—一他同样看不出来宫司巫女有任何问题,但既然已然登临鬼神之境的二尺大人开口了,那此二者就定然有隐藏着的问题在。
若他们身上的问题与那天上的宫司尸首,乃至血月有关,那初登鬼神的二尺看不出来也很正常。
短短的下山路途中,二尺又顺便解释道:“咱的【如来藏】,澈大人可以理解为先天心境的天赋极为强大。
或者说,是天生剑心”。
哪怕不开发都能超越许多人,而只需稍作研究,就能令自身的心境进程一跃千里。
当然咱不是天生的,也是在完成天途的过程中无意识拥有的。
二尺的声音里不加掩饰地带着笑意,“咱能拥有如来藏,还得靠大人给的不空摩尼供养咒呀————”
“至于那护法本之事,咱理解不深不透,与大人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还是待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再细细告知大人吧。”
“好。”
上杉澈也通过心弦告知了二尺大人他所知晓的当下旭川市的所有情报,再问道:“二尺,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暂时无有。”
二尺终于一步一步地小跳下了台阶,眺望着不远处的钢铁丛林,眼神微微沉下:“在咱看来,那些厉诡或许不算什么。”
“关键在于,要把这位真知小姐攥在手里,和绝对要阻止血月的降临。”
二尺浅浅地叹了口气,“虽然感觉不好,但看上去去杀伪人来增强那锁链的力量没什么错————至少能增加容错的时间。”
上杉澈点头,“那我们就先干这个,之后再去见九条真知的父母。”
娇小的女孩也跟着点头,她抬起手掌,瞬时将千米外正走在斑马在线的一年轻女子抓了过来,再向着上杉澈问道,”澈大人,她应该是伪人吧?”
上杉澈张开真视之眼一看,回道,“是。”
“那咱便懂了。
那年轻女子听到“伪人”二字,正面色惊怒要撕去人类的皮膜,就忽地被压缩成了个指甲盖大小的赤色小球。
二尺细细打量了这小球一会儿,心中有了定数后便张口,呼出了晦涩难懂的词句,“嗡啊吽!”
这三字密言稍一传出,远方城市大街上的伪人们便象是被割稻草一样的排排倒下,面色恬静,仿佛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这么弱?”
二尺见状微怔,也是没想到这些伪人居然如此弱小。
她思量片刻,露出了“我真聪明”的笑容,再念叨着些许上杉澈所听不懂的词句,从身上抓出了另外三个外形一模一样“二尺大人”。
二尺把锁头交出,朝着这三个自己咧了咧嘴,双手合十道,“三位,劳烦你们了。”
这三个二尺无有怨言,直接跑入了城市之中,口吐“嗡啊呼”之言,开始如清道夫般扫荡城内的伪人们。
女孩再回头,朝着上杉澈笑道,“澈大人,那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