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水畔。
一名门客来到了小舟边,对舟上老者问道:“老者,请问这里的渡船都去了哪里呢?”
垂钓的老者开口道:“你们要渡河?”
“是啊。
“那不凑巧,这边的船儿,都被征调走了,就剩下小老儿这一叶扁舟。”
“啊?”门客傻眼了,“都被征调走了?”
“是啊。”
“可,我们要渡河啊,这可如何是好?”门客有些焦急。
老者转过头,笑道:“你这小子,没看见我屁股下面这条船吗?只要开得起价钱,小老儿给你们送过去。”
门客苦笑道:“老者不知,我们有八百多号人,您老这小船————恐怕渡不了我们这么多人啊。”
老者哈哈大笑:“船虽小,却可渡人,一次渡不了,多走几趟就是,愚公还能搬山,难道小老儿还渡不了你们八百号人?”
“怎么回事?”
这时张耳和陈馀两人走了过来。
门客将情况告诉了二人,张耳听完之后,觉得有些惊奇,这老者看起来似乎并非一般渔夫啊。
“老者有所不知,我们不止人多,还有许多货物,您老这小舟即便能渡人,可却搬不了货啊。”张耳道。
陈馀道:“要不算了,我们去找找此地的县令,想来调几艘船不成问题。”
“哈哈!”老者大笑起来,“此地的县令,前日八十老母改嫁,已经回家吃酒去了,你们找不到人的。”
此言一出,张耳和陈馀两个立马呆在原地,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老者。
八十老母改嫁?!
八十老母————还能改嫁?!
老者看着愣在原地的张耳和陈馀,更是放肆大笑起来:“你们想要渡船,何必去找他人,小老儿便可帮你们寻来,只是————”
张耳连忙道:“老者放心,只要能找到渡船,价钱好商量。”
谁知老者却摆了摆手,说道:“小老儿见你们也是有学问的人,只要你们能帮小老儿解决一个难题,我就无偿帮你们过河,如何?”
“哦?什么难题?”陈馀问道。
老者先是指向河面,随后又指向天空,问道:“小老儿的问题是,这河水浩浩荡荡,奔流不息,究竟是水在动还是岸在动?这天上斗转星移,日月轮换,人在河上行舟,究竟是天地在行,还是舟在行呢?”
“这————”张耳和陈馀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问题。
陈馀立马道:“当然是河在动,岸怎么会动呢?日月星辰在动,天地又怎么会动呢?”
“哦?”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既然你说是河在动,岸不会动,可当人乘舟时,为何两侧景物纷纷远去?若是岸不会动,那它岂会远离?难道不应该是舟行而岸移?”
“可见动与不动,全在观者立足何处。你若以岸为基,自然是水动;但若以水为基,岸便在动。这浩浩河水,你说它动,它却在原地流淌;你说岸静,它却在你舟中飞逝。”
张耳看着这老者,从对方的谈吐,他知道此人绝非一般渔翁老叟。
对方这么为难”他们,显然有着别的目的。
于是张耳拱手道:“听老者一言,如洪钟大吕,发人深省,敢问老者如何称呼?”
“哈哈,你们叫小老儿愚公即可。”
“愚公?”张耳和陈馀对视一眼。
愚公抚须道:“哈哈哈,小老儿也不跟你们逗趣了,我知道你们是广平君麾下的门客,我听闻广平君乃是天下有名的智者,仰慕已久,特在此等侯,不知可否请二位通报一声,就说有一愚公在此等侯他,邀他一叙。”
“可————”陈馀正要开口,但被张耳一把拉住。
“请老者在此稍等,我们这就去通报。”
等走远之后,陈馀看着张耳,有些不解道:“我们真的要去告诉主君吗?”
张耳道:“你观这老者可是一般人物?”
陈馀摇头:“不象。”
“一寻常渔夫,岂能说出刚才那一番话来,定然是一位世外高人。”张耳道,“我们将事情告诉主君,去不去见这一位高人,主君自有定夺。”
“也好。”
此时庄渊正坐在车内,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该如何“抄”书的事。
张耳和陈馀回来禀报,当庄渊听到河边的老者名叫愚公时,眉头顿时一皱,因为他知道这个名字。
莫非是曾经救过二师兄的那位?还是说重名重姓?
世上应该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一不过,对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肯定有什么事,庄渊决定去见上一见。
来到河边,果然看见一老者,庄渊先是打量了一番,然后上前行礼道:“在下庄渊,见过愚公。”
愚公笑着拱了拱手:“广平君,久闻大名,今日总算能得一见,还请上来一叙,如何?”
“好。”
庄渊登上小舟,赵衍和彭越本来也想跟上去护卫,但愚公却说:“小老儿想与广平君单独相处一会儿,不知可否?”
“主君!”赵衍和彭越看向庄渊。
“无妨。”庄渊抬了抬手,示意众人退远一些。
众人见状只好照做,但也并未离得太远,而是在视线可见的范围内。
“请。”庄渊和愚公两人在船头坐下。
愚公递过来一根杆,庄渊一笑顺势接过,也甩进河里垂钓起来。
“多谢阁下曾经出手相救。”庄渊开口道。
愚公一笑:“无妨,我不过受你师父所托罢了,更何况老夫与鬼谷也算有些渊源,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听到这话,庄渊转过头:“那前辈可知家师现在何处?”
“他啊,谁知道呢,估计不是在哪卖鱼,就是在哪吹风,逍遥快活呢吧。”愚公哈哈一笑道。
“那我就放心了。”庄渊盯着河面,“前辈特意在此等我,不知所为何事?”
“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
“有人跟罗网合作,打算杀死春申君黄歇,这个人是谁我不知道,但罗网已经跟李园合作了,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动手。”
庄渊微微凝眉,他倒是知道黄歇会死,但时间忘记了,没料到居然就是这段时间。
愚公继续道:“楚王熊完身体不行了,根据消息,距离病逝也不远了,楚国内部已经开始暗流涌动,一场大的风暴要来了。”
“唉,今年要走的人还真多。”庄渊感叹道。
“呵,你小子运气真好,刚回来就碰上这么大的事,老夫真怀疑你是不是真有什么特殊命格,怎么走哪儿都克死人呢?”愚公上下打量了一番庄渊。
庄渊:“————前辈莫要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