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冬,刘备自兖州起程南下,还往徐州就任。
临行前,刘备做了周密部署:
以关羽兼领东郡太守,都督诸军,屯兵鄄县,镇守兖州五郡国,并监视濮阳方向吕布主力。
以满宠为山阳太守,屯兵昌邑,监视定陶方面张邈之兵。
两城兵马,合计约万馀人。
刘备亲统一万八千大军,率边哲,赵云,于禁,张辽,曹性等谋臣武将,自泗水南下,走亢父道浩浩荡荡还往徐州新州治下邳。
陶谦病故,徐州易主之消息,迅速遍传大江南北。
…
冀州,河间国北部,中水城。
一场大战刚刚落下帷幕,公孙瓒再度败北,率军向易县方向撤退。
袁绍则率大军进驻中水城,就地休整。
“吕布竟如此不堪一击,短短不过两月,已退守濮阳龟缩不出?”
袁绍端详着手中那道兖州战报,口中啧啧称怪。
帛书之中,昌邑两战,巨野一战,吕布损兵折将,陷城失地详情,尽述其中。
吕布有多强,袁绍最清楚不过。
虎牢关讨董独战众诸候时,常山一役千骑冲阵大破蒙特内哥罗军时,袁绍可是亲眼目睹了吕布的骁勇。
如此猛人,又占据着兖州膏腴精华之地,有陈宫这等顶级谋士出谋献计,还有张邈等兖州士人拥持支持…
帐面上的实力,怎么算吕布都是占据优势。
如此优势,就算拿不下兖南诸郡,至少也得跟刘备打的有来有回,相持不下吧。
可偏偏三万兵马损失过半,部将或降或死,兖北诸郡大半失陷,被人家刘备打到如丧家之犬,龟缩于濮阳城中瑟瑟发抖又是怎么回事?
袁绍想不通。
许攸,郭图等众谋士,亦是百思不得其解,惊议纷纷。
“依现有消息来看,恐怕是我们皆小看了这刘玄德,此人之雄略,绝非织席贩履之徒可比。”
“再有便是其新得之谋主,可以确定的是,此人乃边元礼之子边哲,是曹操灭边氏满门之时逃往沛县,投靠了刘玄德。”
“刘备逐曹操,破吕布种种奇谋,皆应是出自于此子之手。”
沉默良久的沮授要么不出口,一出口便语出惊人。
堂中立时一片哗议。
“若说这刘备,确实颇有些雄略,我们往昔确是低估了他。”
“只是这个边什么哲,我实难相信,此人有如此智计?”
“边元礼吾也有些交情,从未听闻他膝下竟有这等麒麟之子,竟能将戏志才,陈宫等戏耍于股掌之中?”
郭图头一个站出来,质疑起了沮授的推算。
许攸,逢纪等众谋士,纷纷点头称是。
沮授却不屑辩论,只冷冷反问道:
“诸位若是不信,又如何解释,刘玄德会拜这边哲为军师?”
“又如何解释,刘备自得此人之后,便如脱胎换骨一般,短短数月逐曹操破吕布,竟以一县之兵袭卷大半个兖州?”
许攸等人哑然。
是啊,你怎么解释?
总不能解释成刘备只是侥幸取胜吧。
侥幸一次可以,还能接二连三的侥幸,侥幸到兖州八郡国已得其六的地步?
“刘备,边哲…”
袁绍捋着半白细髯,口中反复念着这两个名字,眼神令人捉磨不透。
正当这时,亲卫匆匆入堂,又将一道最新情报送至:
陶谦病亡!
刘备奉陶谦遗命,受麋氏陈氏等徐州士吏拥护,已接掌徐州,自表为徐州牧!
袁绍蓦然变色。
堂中瞬间炸开了锅。
袁绍一跃起身,一把夺过亲卫手中情报急看。
帛书越攥越紧,额头青筋突起,眼中愠色渐燃。
“麋陈这些徐州士人,当真是目中无人,竟不得主公首恳,敢将徐州送给那刘备!”
郭图惊愤大骂,当即一拱手:
“主公,那刘备已吞了大半个兖州,如今又平白得了徐州,击灭吕布全据兖州只是时间问题。”
“到那时,刘备便将手握兖州两州之地,其实力将远胜当初之曹孟德。”
“此人又与公孙瓒交好,倘使他二人结盟,便将对我们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主公,我们断不能再放任刘备坐大,图以为当即刻令二公子率军渡河入兖,出手干预兖州之争才是!”
此言一出,许攸,辛毗等颍川谋士,纷纷出言附合。
袁绍端详着手中帛书,眉宇间恼怒已变为忌惮,喃喃道:
“陶谦竟将徐州传给了那刘备,当真是出乎吾之意料。”
“如此看来,吾确实不能再坐视不管,放任这个刘备鲸吞兖徐二州了…”
显然袁绍已动了亲自下场,对兖州用兵的念头。
没办法,刘备与公孙瓒的关系,由不得他不忌惮。
若刘备只得徐州倒也罢了,毕竟与冀州不接壤,构不成对他侧后的威胁。
关键刘备既得徐州,攻取兖州也近在眼前,这就是他不能容忍的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就算刘备公开表明,愿与公孙瓒决裂,取代曹操的生态位,充当他的小弟,他也不放心啊。
最妥善的选择,自然是将这股潜在的威胁,扼杀于摇篮之中。
“主公,沮以为,我们首要大敌,始终乃公孙瓒。”
“不管河南地为谁所有,在荡灭公孙瓒,一统河北之前,主公都不应对河南地大举用兵。”
沮授出言,给袁绍向南对兵的念头,强行踩了一脚刹车。
许攸郭图等急了,当即便想反驳。
不等众人开口,沮授话锋一转:
“曹操对徐州始终存有觊觎之心,袁术也早有窥视徐州之意,授料此二人绝不会坐视刘备空手而得徐州。”
“刘备敢接徐州,袁术曹操就定然会北上用兵,三方必会于徐南一线陷入胶着厮杀之中。”
“刘备无暇北顾,则吕布便可继续苟延残喘,盘踞于北三郡,兖州则不会尽为刘备所得。”
“兖州若不能一统,则对主公将毫无威胁,主公又何需分兵南向?”
袁绍眼眸一动,壑然开朗。
南下用兵念头,就此被沮授打消。
“公与言之有理,吾那个弟弟虽骄狂自大,其底蕴却非吕布可比。”
“若他有意染指徐州,那刘备非倾尽全力断然不能抵挡,若再有曹孟德掺和进来搅局,量那刘备也无力再对吕布用兵。”
“他们在徐州争个天昏地暗,难解难分,岂不正中吾下怀?”
袁绍捋着细髯喃喃自语,嘴角弧度悄然上扬。
权衡良久。
袁绍眉头尽展,冷笑道:
“公与所言有理,那吾就暂且作壁上观,坐看刘备贪心不足接了徐州后,当如何与袁术曹操周旋!”
…
广陵郡,射阳城。
府堂之内,戏志才正在曹营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将一道最新情报宣读而出。
“你说什么?”
“大耳贼幕后那奇谋高士,那个害得吾死伤百馀口亲族,被迫远走广陵之徒,竟是边让之子?”
上位的曹操激动到拍案而起,近乎歇厮底里的惊怒暴喝。
这一刻。
曹操神情之骇然,俨然听到了此生最匪夷所思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