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师傅就这么些票据了,你全都拿去,把你老丈人给你的缝纫机票换给我。”
刘海忠一路上风驰电掣的靠着两条腿跑到了大徒弟卢大宝家里,自来熟的进了屋掏出兜里一团皱巴巴的票据往桌上一摆,开门见山的就直奔主题。
“什么?”大徒弟的媳妇儿正准备把手上端着的茶缸递过去,在听见这话的瞬间手掌一抖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
那可是缝纫机票啊,一台缝纫机票据的稀缺程度完全就不是自行车或是收音机手表票可以相提并论的,后者几样东西无非就是能够给生活提供便捷之用,可缝纫机代表的是生产力,一个千人工厂一年下来能有一张票都算是厂长书记表现良好,上级部门才会下发作为奖励。
就这一张票,还是她那个快退休的父亲求爷爷告奶奶东西拼凑用家里攒下许久的诸多票据才从厂里领导手上换过来,也是一份补贴给她这个小女儿的一份“嫁妆”,结果自家丈夫这个漏勺东西还没买回来就四处宣扬炫耀,引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开口就管他要票。
“师父”大徒弟瞧见自家媳妇儿脸色不太好看,犹犹豫豫的挠着头,一脸苦笑的在想着如何推脱。
“大宝,这张票对师父来说很重要,师父能不能回车间工作就全看你了啊!”
“你得帮师父,当然,师父也不会白拿你的票,这些票都补给你,要不够,回头师父在给你补点钱。”刘海忠神情焦急的拉着大徒弟的手,压根就没有去搭理站在一旁端着茶缸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的徒弟媳妇儿,他的心思全都在大徒弟那张缝纫机票上,也沿用了自家风气,认为这种爷们之间的事情,轮不到女人插嘴说话,丝毫没有觉得这票是徒弟老丈人送的就得要看徒弟媳妇儿的脸色。
“媳妇儿”大徒弟左右为难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媳妇儿,眼神里满是哀求,对他来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缝纫机票这玩意可有可无,以他五级锻工的工资也不需要一台缝纫机贴补家用。
“师父我真急着要票,要不然也不会找上门来,回头我会补偿给大宝的。”刘海忠对大徒弟犹犹豫豫的举动有点不满,可想着自己有求于人还是保持着和善笑容解释了一遍:“求人办事,送礼肯定也得送得够贵重,我也不是一时之间找不着票嘛,刚好大宝手里头有,我就先拿来用用。”
“不,不行!”
“这是我爸好不容易弄来的票,师父,不是我舍不得给您,可这票是我爸给我的,回头他要问起来或者上家里来做客看不到缝纫机,我可怎么解释啊?”
“不是我跟大宝要否了您的求助,是这票真不能给您,不然我对家里就没法子交代了。”小慧在丈夫哀求的目光之下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且诚恳的鞠躬说道:“对不住,师父,您要其他的票,只要家里有都能给您,也不用说是借,您拿去办事就是,可缝纫机票不行。”
“媳妇儿”卢大宝还想要说些什么,可在自家媳妇儿泛着泪花的坚定眼神之下只能耷拉着脑袋朝着刘海忠说道:“师父,对不起,票是小慧他爸的,我做不了这个主。”
“大宝?”
“我可是你师父啊!”
“师父现在等着这张票救命呢,要没这张票,师父再想回车间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再不济,你借给师父行了吧?以后我还一张给你们!”
“你”刘海忠压根就没想过平日里对自己言听计从孝顺有加的大徒弟居然会拒绝自己,顿时是又气又觉得丢人,老脸一红,指着低着头不再说话的大徒弟半晌过后一跺脚就跑了出去。
“师父”
“哎,这都叫什么事啊!”大徒弟赶忙追到房门口,眼见自家师傅已经跑得没了影,心情烦躁的坐回了屋内的椅子上闷闷不乐的点上了一支烟。
媳妇儿小慧见状也一声不吭,一个人抱着手坐在床铺上,以此来表示自己坚决的态度,什么都能谈,缝纫机票绝对没得谈。
也不管丈夫生不生气,这台缝纫机她留定了!
“媳妇儿,咱家又不差那点钱,缝纫机买回来,你放家里一个月往外借人使也就能得个两块钱三块的报酬,师父也没说不还啊!”
“你就先借给师父渡过难关,回头我跟师父在寻摸一张票回来行不?”卢大宝一连抽了三支烟,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愧对师父,毕竟自家师傅在手艺传授方面是一丁点也不带藏私,除了平时爱打官腔摆架子之外也没有主动问他们索要过什么好处跟礼物。
头一回主动上门开口,还不是要,换不答应,借也不搭理,接连两次拒绝,恐怕都会让师父对自己寒了心,他都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面对那个没啥心眼纯粹想要当官的师父。
“说得好听,这又不是一张肉票粮票,大宝,这可是缝纫机票!”
“两块三块不是钱啊?”
“我爸辛辛苦苦弄来的票,为的还不是我在这个家里能做出点奉献吗?”
“你那师父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开口就要缝纫机票,这不是扯淡吗?”
“反正我不答应,说破大天我也不答应!”小慧抱着手偏过头态度坚决的说道:“他都害你们这群徒弟陪着他被处分了,要不是厂里不追究,你们都得被他坑得去扫地了,就冲这事,我没跟他生气就不错了,他还有脸上门管我要缝纫机票?呸,你死了这份心吧,票在我手上,我明儿个就去买回来守着,谁也别想拿走。”
瞧见自家媳妇儿如此决绝的态度,卢大宝苦恼的陷入了沉默,一边是媳妇儿,一边是师父,咋办?票就一张,总要得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