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并非预想中的逼仄地穴，而是一片远超想象的幽深空间。
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干燥木材、以及某种清冽草药的气息，带着岁月的沉淀感，扑面而来。
林翊深吸一口气，能分辨出其中百年檀木的沉稳木香、防虫樟木的独特辛冽，还有几分像是麝香与薄荷混合的、专门用于保护古籍的药草味道。
这味道钻入鼻腔，竟让人精神微微一振。
借着几盏在角落石壁上镶嵌着的长明灯昏黄而恒定的光芒，他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排排高大得需仰视的檀木书架，如同沉默的巨兽脊背，整齐地向着黑暗深处延伸，一眼望不到头。
它们并非寻常材质，木质黝黑发亮，隐隐泛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显然是极其珍贵的铁檀木，历经百年不腐不蠹。
书架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堆满的不是金银珠玉。
而是一卷卷、一册册、一函函的古老卷宗、竹简、帛书，甚至还有许多颜色深浅不一、边缘毛糙却韧性十足的兽皮卷。
它们安静地沉睡于此，承载着西夏、乃至更久远年代的历史与秘密，构成了一片浩瀚而寂静的知识海洋。
长明灯的光线有限，只能勉强照亮近处的几排书架，更远处便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吞噬。
光影在书架与卷册的缝隙间跳跃、交织，投下无数扭曲、拉长的怪异影子。
空气几乎是凝滞的，唯有灯焰偶尔极其轻微的“噼啪”爆响，以及他自己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反而更衬得此地死寂异常。
确认下方气息全无，活物仅有自己，林翊并指如剑，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淡金色剑气吞吐不定，比发丝还要纤细。
他小心翼翼地在坚硬的铜网锁扣处划过，动作轻柔得如同绣花。
只听一声极其细微、几乎被空气流动声掩盖的“铮”然轻响，铜锁内部机括被精准切断。
他轻轻移开铜网，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身形一晃，如同被微风吹落的秋叶，又似毫无重量的幽灵，轻飘飘地向下坠落。
下落过程中，他宽大的衣袍被气流微微鼓动，发出猎猎轻响。
但双足触及那冰冷坚硬、似乎由整块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时，却真正是落地无声，只激起些许几乎看不见的微尘。
站稳身形，他再次环顾四周，心中的震撼更甚。
近距离观察，更能感受到这些古籍的古老与不凡。
有些竹简已经呈现出深褐色，穿缀的皮绳似乎随时会断裂。
有些兽皮卷边缘磨损得厉害，露出内部的纤维，却依然保持着整体的坚韧。
那些纸质的卷宗，纸张泛黄发脆，上面字迹却依旧清晰，墨色沉静。
这里的任何一卷拿出去，其蕴含的历史价值与隐秘，恐怕都远超等重的黄金！
时间宝贵，不容耽搁。
林翊立刻行动起来，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器，快速而精准地掠过一排排书架侧面悬挂的木质标签。
标签上的字迹多是西夏文，间杂着汉字，墨迹古朴：
卷册分类极细，信息浩如烟海。
他的脚步在空旷静谧的秘库中轻微回响，身影在书架间快速穿梭。
终于，在靠近最内侧一个相对独立的角落，光线更为昏暗，这里的书架材质似乎更为古老，呈现出一种暗紫色，上面标注的标签也更为奇特——
就是这里了！
林翊心跳略微加速，他放慢脚步，手指拂过这些冰冷的卷册，感知着上面岁月留下的独特触感。
最终，他停在了一个放置着数卷暗色兽皮卷的书架前。
他伸手，取下其中一卷触手冰凉、表面纹理粗糙却异常坚韧的兽皮卷轴。
这兽皮不知源自何种异兽，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即使在如此环境中，也丝毫没有受潮软化的迹象。
缓缓展开卷轴，开篇一行以朱砂混合某种金属粉末书写的、龙飞凤舞却又带着一丝阴柔诡谲气息的文字，便映入眼帘：
“余，李秋水，蒙师尊收录门墙，授以逍遥仙法，始知天地之广，凡俗之陋……”
林翊精神一振，立刻凝神屏息，逐字逐句细读下去。
卷宗以一种略带自矜与追忆的口吻记载，西夏皇族某一代先祖，曾于天山深处偶然救下一名重伤垂危的逍遥派弟子，结下善缘。
后得其传授部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粗浅法门，自此与逍遥派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到了李秋水这一代，她凭借绝顶的武学天赋和皇室资源的倾力支持，更是青出于蓝，得以深入修习逍遥派的核心绝学——《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然而，随着阅读的深入，卷宗笔锋陡然一转，言辞变得晦涩而狂热，描述起此功法的诡异超凡之处。
它明确指出，《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并非此世间流传的寻常武学内功，其根本，在于引动并驾驭天地间一种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能量——
李秋水将其称之为“灵气”！
功法旨在以灵气淬炼肉身与神魂，追求超越武学极限的境界突破。
“练气”、“筑基”、“金丹”……一个个只在志怪传说中出现的词语，清晰地镌刻在这古老的兽皮之上！
“……功行圆满，筑基乃成，褪去凡胎，寿增二甲子……练气有成，可御风而行，初涉术法之妙……若得金丹大道，则……则……”
后面关于金丹境界的描述字迹愈发潦草狂乱，似乎书写者当时处于极度激动甚至癫狂的状态，难以自持。
“筑基？练气？金丹？！”
林翊看到这里，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心脏如同被巨锤狠狠撞击，砰砰狂跳，几乎要跃出胸腔！一股寒意混杂着难以言喻的炙热，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头顶！
“这……这特么不是武侠，是修仙啊！《长春功》居然是修仙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