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犁上只坐着林北和谭庆,
重量轻很轻,所以俩狗子跑的速度极快,不到两个小时,他们便到了县城。
这时候的县城还不算繁华,
放眼望去,
也就一条主街想点样子,县里唯一的银行就在这条街上。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
整条街早已披红挂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成群的小孩子一手捏香、一手抓着小洋鞭,
点燃后往地上一扔,捂着耳朵蹦出老远。
胆大的把鞭炮塞进雪堆,
“砰”的一声雪沫四溅,紧接着便是一阵开心的笑声。
还有几个孩子举着自家糊的花灯满街疯跑,
一个孩子不小心摔了一跤,哇哇大哭抱着灯纸被戳破的灯笼跑掉了。
他们这里春节期间,有办灯会的习俗。
不过这个时候还没有人大规模块织,
都是每家每户自己糊一两个花灯,自家的花灯自家人举,
正月初六傍晚,由村镇干部组织人带领,开始游街,
路过每家每户都会到院子里转上一圈,像征驱逐晦气为新年开路。
有钱的人家会给个几分几毛,
家里穷或者小气的人家就算不给钱,也都会拿个鸡蛋或一些苞米。
大概85年开始,
就会有人专门组织灯会,那个时候才是真的热闹。
这个年代的年,才是真的有年味!
二人拉着爬犁来到银行门口。
他让谭庆在爬犁上等着,他先进去问问。
这个年代银行业务本来就很少,加之下午就放假了,
所以现在大厅一个客人都没有。
柜台后几个柜员正聊得热火朝天,不时传出女柜员的笑骂声。
林北走向柜台,礼貌询问:
林北走到柜台前,礼貌地开口:
“同志,请问咱这儿能兑袁大头吗?”
说着,他把事先准备好的一枚银元轻轻放在台面上。
他询问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柜员,
他只斜眼扫了一下,便继续扭头和旁边两位女同事说笑,完全没有搭理林北的意思。
林北心里有点恼火,不过还是强忍怒气,提高了点音量:
“同志,我想兑换”
“吵啥吵?没见我们正忙着!”
林北心中万头泥马奔腾,聊天打屁也算忙?
不过看在钱的份上,他还是强忍着没发作。
过了有十分钟,
男人这才黑着脸接过袁大头,
拿起银元上下掂了掂,又对着灯光照了照,终于吐出一句:
“六块一枚!”
林北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没想到竟然涨价了,如果早知道,他之前绝对不会尤豫。
“好,同志你等一下。”
说完,他掉头冲出了银行。
不到一分钟,
林北气喘吁吁地抱着铁盒跑回来,“咣当”一声把盒子搁在柜台上。
“同志,全兑了!”
这一声闷响,把旁边两位女柜员也吸引过来。
男柜员咽了口唾沫,盯着铁盒愣了两秒,才抬头问:
“你,你说这里都是”
林北点了点头,顺手掀开盒盖。
刹那间,黑乎乎带着锈迹的四百枚袁大头,整整齐齐码在盒里,
虽然没有银光闪闪,但数量足够惊人。
三个柜员同时倒吸一口气,眼睛瞪得溜圆。
也就是这年头,这要放在后世,
别说价值两千多块钱,就算是两百万,柜员也顶多多看两眼。
半小时后,
林北提着兜子,嘴角带笑走出银行大门。
离爬犁还有几步,他就把兜子高高抛给谭庆。
“呀!北哥,这可是”谭庆慌忙接住。
“怕啥,又摔不坏!”
林北拍拍手,跳上爬犁,招呼狗子们掉头返程。
刚要出县城,他猛地喝停爬犁。
迎面一个男人正推着手推车过来,车上蒙着麻布,一角露出一节“二踢脚”。
林北惊讶的不是有人敢私卖鞭炮,而是这人他认识。
这人叫刘三水,前世林北被抓时里边认识的。
后来听说他靠走私发了家,开了县城第一家电器店,
再后来成了东极最大的电动车连锁店的老板。
更让他纳闷的是,
刘三水才被抓进去多久?
不但没事,反而开始重操旧业了。
不愧是能干走私的人,果然有点能量。
林北还在出神,
刘三水主动掀麻布,露出一口黄牙:
“兄弟,来点鞭炮不?”
“你胆儿够肥!满大街溜达卖炮,不怕被逮?
“怕啥!市管会也要过年的,谁吃饱撑的现在出来抓!”
其实林北置办年货时有买鞭炮,
不过他买的有点晚,只买到了一盘二踢脚。
“你这都有啥?”
“老牛炮、二踢脚、麻雷子、摔炮、小洋鞭、呲花……”
刘三水掰着指头,一样又一样地如数家珍。
谭庆听得忽闪忽闪眨着大眼睛,眼中满是小星星。
她长这么大只放过小洋鞭和二踢脚,摔炮、呲花连见都没见过。
这些林北自然都玩过,
不过听到麻雷子,他还是有点惊讶。
麻雷子可是稀罕货,
前世直到九十年代他才在东极市场上见过。
麻雷子,又叫单响炮,
插雪里点燃一声炸开,百米开外都震耳朵。
林北看谭庆双眼放光,看向刘三水道:
“我多买点,能便宜点不?呐,我可知道行情价,可别想着诓我!”
林北可知道刘三水奸诈得很,
不给这老小子提前打预防针,还真会被他坑。
“我刘老三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
说着,便将价格报了一遍。
林北感觉他报的价格差不多,这才点了点头,每样都买了一些。
最后算帐,一共是九块五毛二。
这个价格,吓了谭庆一跳,
但看林北激动兴奋的样子,像阻拦的话又憋了回去。
“八块,八块我要了。”
刘三水顿时瞪眼:
“哪有你这样砍价的!得得得,给你算九块,我真没啥利润了!”
林北没理他,转身就要上爬犁。
见他要走,刘三水一咬牙道:
“成!八块就八块。”
见他答应,林北满意地付钱。
林北笑着掏钱,
把一大包鞭炮绑在爬犁上,吆喝一声,狗子撒腿奔出县城。
刚离开县城,谭庆就皱眉问道:
“北哥,咱会不会压价太狠了,你看他的脸色好难看。”
林北伸手刮了刮她冻红的小鼻子:
“你亏欠你会卖?傻丫头,那老小子装给你看呢!真赔本他早就不干了!”
听林北这么说,谭庆这才松了口气。
谭庆就是太单纯善良了,不懂得生意人的奸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