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巴图!快出来!你家庆丫头回门了,带的东西堆的和小山似的。”
话音未落,其其格将手里的针线一把扔在炕上,
趿拉上鞋,都来不及提鞋,就匆忙往外冲。
“真的嘛!小庆在哪儿?”
“正往家这边走呢。哎呦喂,其其格啊,你家庆丫头可真是享福的命,可是嫁了个有钱人啊!”
听到这话,谭庆爹娘一时有点懵,
女婿啥样他们还不清楚,怎么着也和有钱人搭不上边吧。
见他们一副你瞎说八道啥的表情,来人焦急地补充道:
“巴图,其其格,你们咋不信呢!我说的是真的,你们女婿买了好多猪肘子,还有……”
“信信信!”
老爹、老娘哪里还顾得上听他在这叭叭,拎起袄子就往外跑。
结果刚跑到大门口,正好遇到迎面走来的林北和谭庆。
迎接闺女、女婿第一次回门,
其实谭庆她们部族原本有着繁杂的礼仪,比如射箭、赛马等等。
但自迁入汉族村落后,这些古老礼制渐渐被简化。
尤其林北又是汉族女婿,所以基本上能从简的,也就都从简了。
不过林北前世还是在舅子嘴里听说过一些基本礼数,
比如结婚第三天要回门,不过结合林北他们村的习俗,改为了第九天回门,寓意长长久久。
回门的时辰也很有讲究,最迟不得晚于未时,也就是下午一点钟,
至于回门礼,则严格遵循好事成双,所以回门礼的数量必须是双数。
“阿查,莫莫!”
(阿查,莫莫分别指的是父亲和母亲。)
听到谭庆的喊声,巴图和其其格才回过神来,
他们的小乌根是真的回门了。
“爹,娘!”
林北也跟着叫了一声。
巴图和其其格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菊花,乐呵呵地点头迎林北进院。
东北的冬季,村民基本都在猫冬,所以也是村里闲人最多的时候,
加之村子不大,林北带谭庆回门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谭庆整个家族。
林北刚踏进院子,还没来得及寒喧几句,就有一大帮人挤进了院子。
涌进来的人里,有谭庆的同族亲戚,也有不少凑热闹的村民。
最先冲进来的的是一群孩子,
领头的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名叫敖拉·恩和,正是林北的小舅子。
林北微笑着冲俩人点头,
恩和倒是一点也不胆怯,上前给了林北一个结实的拥抱,苏和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姐夫,雪大路滑,我爹还说你今天应该不会带姐姐回门了呢。”
巴图有些尴尬,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看向林北道:
“小北,别听他胡咧咧!外面冷,快进屋暖和暖和。”
“爹,先把东西一起拿进屋吧!”
说着,林北在一个布兜里掏出一大包水果糖递给恩和。
“恩和,给孩子们分一下。”
围过来的孩子,基本都是谭庆同族,个个也都是不怕生,
听到有糖吃,围住恩和叫嚷起来。
“姐夫说分给大家的,你可不能独吞”
恩和也很懂事,知道孩子们太吵影响大人们聊天,带着他们去院外分糖。
直到林北掀开盖在爬犁上的被子,巴图老两口这才发现,
整架爬犁竟被塞得满满当当,回门礼摞得真和一座小山似的。
这时,大门口挤进来一个带着狼皮帽子的老者,是谭庆的爷爷敖拉·哈斯。
刚进院便见到了一爬犁的东西,老脸皱纹都笑开了。
刚才喝茶他还被族里几个兄弟埋怨,
说他不该把谭庆嫁那么远,回门都回不了,而且听说嫁的还是个gai溜子。
哈斯很是生气,他坚信林北爷爷是好人,孙子绝对也差不了。
为了维护孙女婿,哈斯还和他们吵了几句。
现在看来,林北咋可能是gai溜子,谁家gai溜子有这么懂礼数!
心里对林北满意,嘴上却是埋怨道:
“哎呀,你这孩子,大老远的还带这么多东西。”
巴图正准备搬东西,哈斯上前推开儿子,自己亲自上手。
“巴图,把这俩猪头抱屋里去。”
“其其格,你抱着这六个猪蹄。”
“苏和,过来把这六只鸡拿走。”
“”
看着这一幕,谭庆尴尬地看向林北。
林北同样也是哭笑不得,这哪里是让人搬东西,
分明是把所有回门礼像报菜名一样,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
当哈斯看到爬犁最下面的两匹布时,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巴,巴图,把这两匹的确良布抱屋里去。”
院子里的众人原本就惊叹不已,
看清那两匹的确良布料时,寂静了两秒,随后爆发出更响亮的惊呼。
也不怪他们有这样的反应,
林北买的两匹的确良布虽然是小匹的,但一匹至少也要40块,两匹可就是80。
要知道,林父给巴图的彩礼也才30块。
见孙女婿带回这么多厚礼,哈斯心里乐开了花,
可看到这两匹的确良布料,又忍不住心疼亲家。
林家的家境,哈斯心里清楚得很,否则谭庆嫁给林北也不会只要30块彩礼。
村里人哪家的彩礼不是五六十块,多的更是上百块。
林北这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东西,尤其是这两匹布,怕是要掏空林父家底了。
不过转念一想,林北这番举动,可是给他家挣足了面子,够他眩耀好一阵子了,
以后看谁还敢说他固执、眼光差。
于是哈斯把那点心疼压了下去,
毕竟孙女婿带这么多回门礼,也是对他们家的敬重。
进到屋里,哈斯巴图享受着同族以及乡亲们的夸赞吹捧,
直到其其格和苏和媳妇做好了饭菜,大家这才离去。
众人散去后,
其其格的目光落在一直没说话,死死拽着林北衣角的秀秀身上。
其实大家早就发现秀秀了,只是当着大伙儿的面不好开口问。
他们虽然心里相信林北不是乱来的人,秀秀应该不是林北女儿,但万一呢!
这时,秀秀夹紧双腿晃了晃林北的手臂,声音细若蚊蝇:
“爸,我想尿尿。”
谭庆闻言,赶忙拉上秀秀往外走,看样子她真是快憋不住了。
听到这声爸爸的瞬间,
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众人脸色都变得很是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