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
远远走来个戴红袖标的人,王大嘴大嘴一咧冲了过去。
看到红袖标的身影,林北立马认了出来。
这个人叫孙学明,前世正是孙学明一枪废了他的一条腿。
看大嘴他俩熟络的样子,应该是认识的。
王大嘴比比划划和孙学明交头接耳几句,
孙学明刚皱眉,王大嘴不动声色往他口袋塞了张大团结,
孙学明左右瞥了两眼,这才点了点头。
十几分钟后,孙学明与一队红袖标和王大嘴汇合,奔鬼市方向跑去。
林北站在角落,死死盯着王大嘴离去的背影,
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手指关节更是捏得咯吱作响。
但他没有冲动,转头抄近路绕回了鬼市附近远远观察。
王大嘴没和孙学明他们一起冲进鬼市,而是站在角落等待。
鬼市一阵鸡飞狗跳后,红袖标们抓走了一群人。
王大嘴死死盯着小贩们一个一个被押走,
直到红袖标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银牙几乎咬碎:
“不,不可能,怎么会没有?”
一个小时后,林北追上王大嘴。
“大嘴,大嘴!”
王大嘴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见到林北先是一愣,
随即脸色立马多云转晴,惊喜地上下打量着林北急切道:
“小北你没事吧?可吓死我了,我刚办完事回来,就看到市管会在鬼市抓人。”
林北呼哧呼哧把气喘匀,这才解释道:
“真是差点就被抓到,还好跑的快。哎,可惜两只野鸡了!”
听到野鸡,大嘴肉痛地眼角直跳。
“算了,人没事就好。”
“哎,本有机会搞到鹿茸的,可惜不敢!”
林北懊恼的叹气嘀咕,立马吸引了大嘴的注意,
尤其是听到鹿茸,眼睛差点瞪突出来:
“啥!鹿茸?!”
林北绘声绘色地描述他如何逃跑躲藏,
又是如何见到孙学明在鬼市藏鹿茸的事情,说给了大嘴。
大嘴越听眼睛越亮,
看到他贪婪的目光,林北心里窃喜。
林北前世就听说过,红袖标手脚不干净,没收的物资经常私藏,
留心观察了下,果然让他发现了红袖标的小动作,
巧的是,这个红袖标正是孙学明。
他故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王大嘴,
以他贪财的性子,不回去拿鹿茸他就不叫王大嘴。
“大嘴,鹿茸是值钱,但红袖标咱惹不起,你可不能动歪心思。”
大嘴摸着兜里仅剩的几枚硬币,
再想到损失的野鸡和大团结,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那可是价值几百块的鹿茸,
别说红袖标,就算是阎王爷来了,老子也要薅他几根胡子下来。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敷衍着林北:
“放心,我可不敢招惹红袖标。对了,你要回家还是和我一起去县城耍?”
“不了,一宿没回家,再不回去媳妇炕都不让我上了。”
林北本是随便找个借口搪塞大嘴,
可当他提到媳妇时,大嘴满眼都是怨毒之色,
虽转瞬便恢复了正常,但这细微的眼神还是被林北看清了。
这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以他的了解,大嘴可是从未见过他媳妇,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想不通就先不想,回家问问媳妇就知道了。
他又劝了大嘴几句,大嘴转身离开。
看着大嘴离去的背影,林北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没有骗大嘴,
大嘴会很顺利找到鹿茸,不过并不是孙学明藏鹿茸的位置。
而与此同时,等待他的还有帽子叔叔。
因为不久前帽子叔叔接到热心群众举报,有人在鬼市倒卖鹿茸。
林北虽不是很懂法,但1982年东极县鹿茸案他可是记得很清楚。。
至于王大嘴和“几年”有缘?
呵呵,先让子弹飞一会。
林北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的方向走,
四个小时后,总算见到了自家的草房,房檐下的烟囱里汩汩冒着炊烟。
这几间草房,还是五几年他爷爷盖的。
墙是用土坯垒砌的,外面又糊上了一层黄泥,房顶是芦苇顶棚。
看到这几间草房林北就揪心,
82年的一场大火,把这几间草房烧成了灰烬,好在家里人都没事。
狗不嫌家贫,林北不是大黄,他嫌。
前世混帐不懂事,从未操心过这些事,
重来一次,绝不能再让爹娘住“危房”里。
刚到家门口,院里便蹿出一只大黄狗,
边围着他打转,边在雪地上留下点点黄色印记。
林北正揉搓着狗头,突然听到屋里传来二叔和三叔的声音。
他猛然想起了什么,快步向屋子走去。
“大嫂,船是我们哥仨一起承包的,所以奖励的800块自然也有我和老三一份,你们可不能昧着良心独吞。”
二叔下右脸颊有颗长毛的痦子,看起来就是一副奸猾相。
“就是,你们也太贪心了,念在大哥受伤的份上,我和二哥只分500块,让你们留大头已经很够意思了。”
三叔个子很小,穿着个带补丁深蓝色的中山装,
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实则林父哥仨里就数他心眼子最多。
二叔三叔一唱一和扯着嗓子嚷嚷,
气得火爆脾气的林母直跳脚,叉腰指着二人鼻子骂:
“老二老三,当初是你们嫌我们家壮劳力少,不愿意平分收益,这才定下轮流出海自负盈亏的规矩。现在见老林立功得了奖励,就跑上门分钱,你们t的还要不要脸。”
“就是,要不是我爹念及兄弟情份,将承包渔船的份额和你们平分,你们现在还在码头苦哈哈等着搬货呢。再说截获外国潜航器是我爹的功劳,奖励也是我”
“滚一边剌去,这有你说话的份嘛!”
说话的是林北大哥林东,
嘟嘟囔囔话还没说完,就被三叔怼了回去。
林北撩开门帘径直走向三叔,弯腰将骼膊搭在他肩膀上,
手指一钩,他上衣口袋里的烟便被挑了出来。
“呦呵,大前门啊!啧啧,这烟咱们这可不好买啊!”
林北弹出一根叼在嘴角,整盒烟利索地揣进自己口袋。
抄起火盆边的火筷子,夹块木炭点着烟,
深吸一口,青白烟雾从鼻腔喷涌而出,直糊在三叔脸上。
三叔被呛得一阵咳,林北似笑非笑眯眼盯着他道:
“三叔!那你说说。我家的事,咋就没我大哥说话的份了!”
见林北终于回来了,林东林西同时松了口气,
他要是在家的话,二叔三叔也不敢上门闹着分钱。
见到林北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林三叔气势顿时弱了几分,刚想开口,便被林北厉声打断:
“功是我爹立的,钱是国家奖励给我爹的,有说是给林家的嘛!”
“行吧!既然你们觉得钱该分,那咱就去村委会。哦不,直接去边防所,奖励的钱是边防所副所长,亲手给我爹的,他最有话语权。如果所长说该分,我们没二话,如果说不该分,呵!”
林北捏了捏拳头,指节噼啪作响。
“边防所”这仨字,可远比林北这个二流子更有威慑力,
二叔三叔心里同时打了个冷颤,这下彻底认怂。
他们清楚得很,外国潜航器是林父捞的,
船虽然是哥仨合伙承包的,但功劳压根就和他俩没半毛钱关系,
知道林父重情义不愿意和亲兄弟闹掰,磨磨多少会分他们一点。
但这事如果闹到边防所可就不一样了,他俩指定没啥好果子吃。
“哈,哈哈。小北,别误会,我们就是过来关心下大哥的伤,既然没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对,关心,哈,哈,先回去,先回去。”
说完,林二叔林三叔就灰溜溜走了。
老娘冲着俩人渐远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转头便开始数落一直闷不吭声的老爹。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头发乌黑、脸上没有太多皱纹的老娘,
脊背还没有被生活压得佝偻的老爹,林北突然鼻头有些发酸。
看到老爹用布条吊着的左臂,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前世老爹为了给他们哥几个盖房子分家,舍不得花钱进城治疔,
最后落下病根,这条手臂就再也没抬起来过。
结果他投机倒把、殴打市管会干部,
为了捞他出来,不仅盖房子的钱搭了进去,家里还欠下不少饥荒,
老爹老娘用了五六年时间才还完。
现在回想起来,他前世还真是家里的灾星。
不过好在他重生了,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