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地下。
尸皇玄夜那满是杀意的两个字,如九幽寒冰,让整个基地的温度骤然下降。
但这一切,远在崐仑墟深处的众人,自然无从知晓。
他们的全部心神,都已被那道从青铜树下转过身来的人影所牢牢吸引。
出乎大家的预料。
那并非什么青面獠牙的魔神,也不是什么威严肃穆的上古天神。
那只是一个……老人。
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老人。
他身穿一身粗布麻衣,须发皆白,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手中,还提着一个看起来象是用来浇水的,古朴的青铜水壶。
他的眼神,浑浊而又平静。
象是一个在自家后院,侍弄花草,看惯了春去秋来的……老园丁。
可就是这样一个普通到极致的老人,站在那棵贯穿天地的青铜神树之下,却又给人一种无比和谐,理所当然的感觉。
就象他与这棵树,本就是一体的。
他就是这棵树的一部分,这棵树,也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终于……有人来了。”
老人开口了。
他的声音,沙哑,苍老,象是两块被岁月侵蚀了亿万年的顽石,在互相摩擦。
每一个字,都夹带一股令人心悸的,来自太古洪荒的苍凉气息。
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最终,落在了张秋月的身上。
那双浑浊的眼眸之中,似乎闪过了微不可查的波澜。
“有意思……”
“这一代的‘变量’,竟然是功德成道么……”
“可惜,终究,还是走错了路。”
他这没头没脑的几句话,让人都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叫“变量”?
什么又叫“走错了路”?
张凌云上前一步,行了一个道家嵇首,躬敬地问道:“敢问前辈,是何方神圣?”
老人将手中的青铜水壶,轻轻放在地上。
他抬起头,仰望着那巨大到没有边际的青铜树冠,浑浊的眼中,露出缅怀之色。
“我?”
“我没有名字。”
“你们可以叫我……园丁。”
“至于此地……”
他伸出那枯枝般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青铜树那冰冷的树干。
“这里,是‘因果’之树,是‘时间’之根,是万千‘可能性’的发源与归宿。”
“它,记录着这个世界,所有已经发生,和尚未发生的一切故事。”
“而我,只是一个负责给它浇水、修剪枝叶的……老家伙罢了。”
园丁!
时间之树的园丁!
这是怎样一个古老而又恐怖的存在!
【我操!时间园丁?这逼格,直接拉满了啊!】
【记录了所有过去和未来的树?这不就是世界树吗?这个副本的最终boss,竟然是世界树的园丁?】
【听他的意思,他对主播的功德成道并不看好啊?说她走错了路?】
【这老头绝对是个大佬!看他怎么说!】
直播间再次沸腾,大家都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时间园丁的设置,给震惊到了。
韩擎代表官方,上前一步,沉声问道:“前辈,我们无意打扰。我们来此,是为了查找崐仑墟的内核,阻止一场可能席卷全球的灾难。”
“灾难?”
园丁闻言,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在我看来,所谓的天翻地复,王朝更迭,星辰生灭,都不过是树上的一片叶子,发黄,落下,又长出新芽罢了。”
“并没有什么,是值得‘阻止’的。”
他那超然物外的态度,让韩擎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那我们要如何,才能通过这里?”周玄通摇着扇子,换了个问法。
园丁终于将目光,从树上收了回来。
他再次看向众人。
“想通过这里,很简单。”
“证明你们的‘资格’。”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这棵树,能实现一切‘愿望’,也能回答一切‘问题’。”
“告诉我,你们站在这里,穿越了重重险阻,来到我的面前,你们心中,最想从这棵树上,得到什么?”
“你们……所求为何?”
这是一个直指本心的终极之问!
一时间,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张凌云看了一眼身后的龙虎山弟子,率先开口。
“我求,无上道法,通天修为!以求光耀我龙虎山门楣,守护玄门正道万世不衰!”
周玄通也朗声说道:“我求,穷尽天下至理,窥见大道本源!以求明悟己身,逍遥于天地之间!”
韩擎的答案,则更加直接。
“我求,龙国国运昌隆,万世太平!任何胆敢威胁我龙国安危之宵小,尽皆灰飞烟灭!”
……
一个个天之骄子,一个个国之栋梁,都说出了自己心中最真诚的渴望。
然而。
时间园丁听完,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看向张凌云:“宗门兴衰,过眼云烟,求错了。”
他看向周玄通:“大道无形,本就在心,向外求,更是求错了。”
他又看向韩擎:“家国天下,亦是梦幻泡影,执着于此,大错特错。”
他的点评,无情地否定了众人的追求。
在他眼中,这些在凡人看来无比宏大的愿望,都不过是井底之蛙的,可笑呓语。
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不甘与茫然。
他们的道,他们的信念,竟然被如此轻易地全盘否定了?
最后。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始终未曾开口的绝美身影之上。
园丁那浑浊的眼眸,也再次落在了张秋月的身上。
他对她的问题很感兴趣。
“那么,你呢?”
“功德成道的‘变量’啊……”
“你,又所求为何?”
整个世界都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张秋月抬起眼,清冷的目光平静地迎上了园丁那能看穿万古的视线。
她没有象其他人那样,说出什么宏大的愿望。
她只是淡淡地说出了一句。
“我什么都不求。”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那棵巨大到屏蔽了天空的青铜神树。
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我来这里,只是想……”
“砍一段树枝,回去给我徒弟当柴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