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痣小厮不过芥藓之疾,只要其无法在贾元春省亲当日拦轿告状,便无法危及贾链。
因而,在将部分因果告知沉炼等人后,贾琏便离开了别院,准备起了前往两淮事宜。
狮子搏兔亦需全力以赴,两淮盐区财政,更是事关自己的节度使司职的落实,以及自己能否登临大位。
因此贾琏很是重视。
返回车架的第一件事,贾琏便掏出了分别记载有,欠下宁荣二府人情的册子。
细细翻阅,用以确认,册子上面阿姨记载的人情,是否有能够助力自己肃整两淮盐区财政的存在。
片刻后,贾琏确定,此刻欠下宁荣二府人情的诸多官吏之中,只有三人,能够成为自身助力。
将此三人姓名铭记于心的贾琏,准备在照寰帝明旨下发之后,便同其进行交互。
若对方值得信赖,自当引以为臂助。
若是有所异常,自己也能提前准备。
毕竟,对方所在的职司,能够助力自己,也能够拖自己的后腿。
希望这三人能为我所用!”
不然的话我会很难做的————
贾琏念头未落,其敏锐的五感,便听到了压抑的哭声。
听到此音,贾琏眉头微微皱起,明日便是贾元春省亲之时,怎滴府中却如此的不安稳?!
贾元春省亲在即,宁荣二府皆有照寰帝暗探存在。
若是此刻府中闹出了乱子,必定会对自己的司职造成影响。
因此,闻听这压抑的哭声之后,贾琏直接出声叫停了马车。
马车方才停稳,周坚便掀开门帘,恭声问道:“老爷?”
瞥了周坚一眼之后,贾琏便顺着压抑哭声的方向望去。
接着,便望见了一标志出挑,肤若凝脂,眉心处天生一点胭脂,形貌竟同黛玉略微有些相似的丫鬟。
这丫鬟此刻正站在一衣着华贵,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之中,皆有纨绔气息喷吐而出的男子身前,低眉顺眼,嘤嘤哭泣。
望见此景,昨日接任贾氏族长、宗祠宗长之刻,并未曾见过此子的贾琏,眉头微皱的开口:“此子是何人?!”
听到贾琏的声音,同贾琏一并前往辽东的周坚扭头,看向了身侧另一个亲卫o
一直留在贾府的牛强见此,回话开口:“禀老爷,此为王夫人胞妹之子,薛家长子,薛蟠薛文起,前些日子,自金陵来了神京,暂居梨香院中————”
闻听此言,贾琏眉头微微一挑,脑海之中顿时浮现出了薛蟠此子的情报。
薛蟠此子,乃是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之中,有着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之称的薛家嫡脉。
根据贾家的情报,紫薇舍人薛公在世之时,掌控财货与情报的薛家,虽然名列四大家族末席。
但,凭借其所掌控的情报渠道,以及同皇室的亲密关系,令人不敢有丝毫轻视。
不过,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
紫薇舍人薛公去后,薛家还能凭借同皇室的亲密,保存显赫地位,以及经济特权。
然而,先太子逝去,照寰帝登基之后,薛公逝去站队先太子的薛蟠之父,接连英年早逝之后,薛家便山河不在,每况愈下。
若薛蟠知耻而后勇,不去惹是生非的话,凭借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威势,以及薛公在太上之处的遗泽。
薛家还能维系不少年的富贵。
然而,自幼丧父的薛蟠,自小得寡母溺爱,只知挥金如土,不学无术,终日唯有斗鸡走马,游山玩水。
甚至还因为争风吃醋,遣恶奴同冯渊大打出手,致使冯渊丧命————
“琏二哥!!!”
就在贾琏思索薛家情报之刻,得小厮耳语,扭头看来的薛蟠,眼瞳大亮,连忙凑前,行礼开口:“许久不见,琏二哥还是这般的英伟啊!”
闻听此言,贾琏眉头微微皱起,这薛蟠自幼生在金陵,按理来说应当同我无甚交集才对,怎滴此刻却如此热络?
不过,礼多人不怪,薛蟠如此热络,贾琏亦是冲其微微点头,而后指着香菱道:“这丫鬟是怎么回事?”
薛蟠见贾琏提及香菱,连忙笑声开口:“让琏二哥见怪了,这丫鬟————”
见薛蟠脸色,贾琏便知对方在扯谎,因此不能薛蟠言辞落地,贾琏便抬手制止薛蟠所言:“算了,我不管这丫鬟因为何事,哭的这般伤心。”
“但,宫中贵人,明日便将归宁省亲,这段时日,贾府上下,不容许有此事发生。”
说到这里,贾琏眼眸低垂,俯窥薛蟠:“你可能做到?!”
“能,能,能!”
“琏二哥都开了口,兄弟怎么可能不给琏二哥面子!”
贾琏此言落地,薛蟠抬手将胸膛拍得砰砰直响的连连应承开口:“您就擎好吧!”
薛蟠在金陵之刻,曾经见过贾琏惩处金陵贾家支脉,而后更是得到,贾琏在仪征城内,大展神威的传闻。
接着又得知贾琏整治户部三大库,带人横扫了妖清大本营,获封冠军侯等等讯息。
自小不爱书文,却偏偏爱听说书先生,讲述故事的薛蟠,直接将贾琏视为了偶象。
因此,贾琏要求出口之后,号称小霸王的薛蟠,竟然没有半点的不悦,反而极为受用的连连应诺。
看着薛蟠那一脸崇拜的模样,原本对薛蟠没有多少好印象的贾琏,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之后道:“如此就好。”
语落,贾琏便令周坚放下门帘,继续赶车。
望着乘车而去的贾琏,薛蟠满脸激动的道:“好家伙,好家伙!”
“我刚刚竟然同琏二哥搭上话了!”
“香菱!”
“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望着满脸通红的薛蟠,又蹦又跳的模样,自小被拐子拐走管教,无比自卑,被薛蟠奶妈拿了房中银钱,都未敢有怒。
哪怕薛蟠见香菱情绪不对,接连问询,也不敢告状,只敢嘤嘤抽泣的香菱,微微抬眼,朝着贾琏的车架望了过去。
不知因何缘故,香菱总感觉,那仅仅只是一句话,便令薛蟠这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激动莫名的贾琏,很是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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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激动到满脸通红薛蟠与偷摸抬头的香菱,单说贾琏这边,在放下门帘之后,贾链便继续盘算起了,自己神京能够获得的有效助力。
突然,贾琏眼眸一亮。
贾琏突然想起来,在贾氏记载之中,八房都在金陵的薛家,可是金陵甄家之前的金陵首富。
虽说此刻的薛家每况愈下,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再加之金陵薛家本就是世袭黄商,至今都在户部挂名。
若是能够将金陵薛家八房的力量尽皆集成的话,在打掉两淮盐商,以及甄家势力之后。
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将两淮盐区财政大权尽皆集成。
再加之薛家已然失势,纵有根底,也容易把控掌握。
更巧的是,自己可以用冯渊之死,把控薛蟠,继而初步掌控薛家主脉。
“砰砰砰!”
念及如此,贾琏抬头,冲着驾车的周坚开口道:“转道,咱们去一趟梨香院。”
贾琏命令下达瞬间,驾车的周坚便毫不尤豫的回应开口:“是老爷!”
周坚话音方落,便轻轻杨鞭,朝着驽马轻轻甩去。
片刻之后,贾琏抵达了薛家人暂居贾府的梨香院。
梨香院,院如其名,整个院子之内,种满了梨树。
此刻的薛姨妈,正在梨香院厢房,同宝贝女儿薛宝钗交谈:“宝钗,你姑妈去了,咱们怕不是不能留在贾府了。”
“有贾府庇护,京中各个铺子,庄子给我们的帐薄,都是每况愈下,结馀不丰。”
薛姨妈刚刚起了一个头,兄长纨绔无能,为了薛家操碎了心的薛宝钗,秀丽的眉头,死死锁紧的分析开口:“若是我等没了贾家的庇护,日后我们所看到的帐簿,怕不是要入不敷出,典当家业了啊!”
自小得父亲疼爱,自身也生的聪明灵慧的薛宝钗,稍稍翻阅帐本,便看出了帐目不对。
不过聪明灵慧的薛宝钗更加清楚的是,这些人既然胆敢将这种帐本交给自己,那么就不怕现在的薛家追责。
甚至于,在姑母王夫人在时,薛宝钗曾经借助王夫人的势力,探查过薛家在神京的铺子庄园情况。
最后却无奈的发现,很多掌管薛家产业的掌柜,都攀上了高枝儿。
若非薛家仗了贾氏的威风,怕不是早就有人明火执仗的收铺子了。
听着薛宝钗的分析,身为长辈的薛姨妈,却并未曾给与女儿建议,反而满脸愁容的不住呢喃:“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见母亲如此,得知姑母暴毙逝世,纠结许久,方才唤自己母亲前来商议的薛宝钗,心中微微一叹。
虽说早知自家母亲不善谋算,父亲走后,也极易惊慌,薛宝钗还是对母亲抱有些许希望,希望嫡母能够帮衬自己分担些许压力。
然而,薛姨妈非但没有给薛宝钗分担压力,反而令薛宝钗感觉压力更大了。
沉默半晌,眼眸深处的期颐之色尽皆收敛的薛宝钗,微微抬头,看向母亲宽慰开口:“母亲勿忧,姑母虽逝,但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彼此之间还是有几分情谊的。”
“加之我薛家是户部挂名的世袭皇商,祖父父亲,还留有些许人脉在手。”
“纵然顾忌这些,那些被攀了高枝的人家,也不会因为蝇头小利而对我薛家出手。”
说到这里,薛宝钗话音微微一顿,而后眸中流露出坚毅之色的抬起头,看向薛姨妈道:“就算真有个万一,不是还有女儿在吗?”
“女儿为备选公主、郡主陪侍,若是使些银钱,必然能够入得宫中。”
“若女儿入宫,加之我祖父父亲留下的人脉,足以护持母亲与兄长了。
听闻薛宝钗此言,薛姨妈眸中满是疼惜的探手抱住薛宝钗,哭腔开口:“我的女儿————”
“踏踏踏!”
薛姨妈哭声还未曾响起,梨香院外边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紧跟着那急促的脚步声,自厢房外停驻,紧跟着门子的声音响起:“太太,小姐,冠军侯来访!”
“知道了!”
闻听贾家得封冠军侯的贾琏来访,薛宝钗眸中浮现出了一抹精芒,紧跟着抽出丝帕,一边为母亲擦拭眼泪,一边冲门子吩咐开口:“赶紧将冠军侯请进来!”
“母亲,擦擦眼泪。”
待门子的脚步声远去,薛宝钗方才轻声的冲薛姨妈开口:“军功得封冠军侯的贾琏突然来访,必定是有用到我薛家的地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说到这里,满脸温柔的薛宝钗,眸光之中满是无奈的开口:“母亲,过一会儿,不论冠军侯的要求有多么的不合理,都必须应下来。”
“母亲放心,哪怕姑母已去,熙凤表姐亦是表姐夫正妻。”
见薛姨妈面上表情不对,薛宝钗连声安抚道:“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想来冠军侯不会过于为难我们的。”
心思灵巧的薛宝钗,自然知晓,财富在权势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的道理。
而此刻得封超等侯爵,且接任贾氏族长,宗祠宗长的贾琏,拥有着多么庞大的权势。
可以说,此刻已然隐隐成为四王八公一十二侯武勋一脉,年轻一代扛鼎之人的贾琏只需要一句话。
薛家店铺掌柜,田庄桩头所攀上的高枝,便会前来致歉。
薛姨妈此刻已然将薛宝钗视为了主心骨,因此薛宝钗话音方落,结果丝帕擦拭眼泪的薛姨妈便轻轻点头的站起身来,去迎接贾琏。
片刻之后,贾琏在薛姨妈的亲自邀请之下,步入了梨香院正厅。
而薛家此刻真正的话事人薛宝钗,则是坐在屏风后方,倾听着贾琏同母亲的谈话。
入得正厅,薛姨妈刚刚想要令下人奉上香茗,贾琏便摆了摆手拒绝道:“不用了,琏此次前来,不是为了喝茶的。”
见贾琏连茶都不喝,薛姨妈的脸色微微一僵,眼神不由自主的朝着屏风之处倾斜了些许:“不知冠军侯此行前来所为何事呢?!”
见薛姨妈如此表情,贾琏斜眼朝着屏风之处瞥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满脸平静的开口:“琏此行前来,不为其他,只为薛蟠在金陵打杀冯渊之事。”
贾琏看得清楚,自己此言开口刹那,薛姨妈的眼瞳便猛地瞪大,嘴巴开合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张合半晌,薛姨妈口中却仍旧未曾道出一字。
“您是熙凤的嫡亲姑母,也是我儿的姑奶奶。”
见此情景,贾琏继续开口道:“自王夫人走后,您就是熙凤所剩不多的亲人了。”
“熙凤怀有身孕,不宜劳神动气,因此琏便来处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