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是怎么了?”刚从外面回来的金燕西,看着房间内客厅里,母亲,大哥几人神色萧索,满面愁容,忍不住的问道,“方才宴会我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回来竟成了这副样子。”
金太太如今脑子里,耳朵旁,满是白天书房外那道声音,思绪杂乱,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揪出来不可。
现在哪里还有心情搭理金燕西,只是闭着眼睛,用手轻轻揉捏着太阳穴。
“总理回来了!”
随着下人的禀报,门外金铨的车已经稳稳停下。
“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走进屋里,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的金铨,随意的开口问道。
“今日大总统的四姨太来过。”金太太长叹一口气。
“来了好好招待便是。”身为总理,金铨气度还是有的,坐下点燃了根香烟,吸了一口道。
“只是这样那便好了。”
金太太看了一眼身旁的凤举夫妇二人,沉默了片刻后,将白天之事,娓娓道来。
“四姨太临走之时,特意嘱咐,一定要将那人寻出来。但今日宴会上上下下百人之多,并且来来去去又不知多少,这可如何去找。”
那时等几人出了书房,连个人影都未瞧见,
问遍了府里的下人丫鬟,也都没有注意二楼的情况,身高胖瘦一概不知,单凭几句声音,想要找人可谓是难上加难。
“若是找不出那人,四姨太那边可如何交代。”
就在金太太几人满脸愁容之时,金铨身子一怔,沉邃的目光中,泛出一道精光。
眉头凝起,回想起今日府院传来的消息,开口问道,“他真说玉帅拉拢卢永祥之事成不了的。”
“不止是我,那位四姨太还有几位总长的太太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四姨太要找到这个人。”随着金太太的话音落地,金铨的瞳孔猛地一缩,仿佛一口气卡在喉咙里,过了几息时间方才平复下来。
“怎么?”
听金铨话中似有深意,包括凤举几人也都抬头向金铨看去。
环顾一圈,瞧着眼前几人,金铨将手里的香烟轻轻的掐死后,方缓缓沉声说道,“今天南边刚传来消息,卢永祥拒绝了玉帅,而且最近这段时间私下和奉系联系极为密切,怕是要联合张雨亭……”
金铨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象一道惊雷,让眼前几人不由的失神。
“他竟然说对了!”
……
草料胡同
下了车的李子文,和吴语棠告别后,目送着汽车离开。
“呦,李先生回来了。”
“孙大娘您忙着那!”
几日下来,李子文和附近的街坊邻居也混了个脸熟。
大家也都知道长贵家里,如今可是住了位从西洋留学回来的教书先生。
自打过了腊月二十三的小年,时间一天快过一天,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春节跟前。
虽然这几年倡导新式,但是对于北平人来说,春节才是头等大事。
穿过胡同巷子,只见刘玉屏端着一小锅浆糊,踩着凳子费力的将一副对子展开,贴在门框之上。
“江河霜练清寒水”
“大地春回爆竹声”
“好对子!”看着大红纸上的对子,浓墨行楷,笔力遒劲,让李子文忍不住赞叹道。
“李大哥。”
刚把对子贴好的刘玉屏,听见身后声音,也顾不得贴的是否整齐,一脸欢喜从凳子上跳下来,得意的说道,“这可是我从集会上花了两角钱,专门让书春的先生写的。”
“你的两角钱花的值。”李子文打趣说道,“这几个大字写的比我还要强上一些。”
“这里还有那。”
说着玉屏又翻出来两张画儿,仔细看去原来是“秦叔宝”和“尉迟恭”两位的门神。
只见一左一右小心翼翼贴在门上,嘴里还不停的念叨,
“门神护佑,邪祟不扰”
贴完门神,帮着玉屏将凳子拿进院里,正房,厢房上都已经粘贴了同样是大红的对子,哪怕水缸,厕所也都粘贴了几张小小的福字儿。
“刘叔那?”进了院来,看着空旷旷的正房里,没有动静,李子文开口问道。
“一大早,连饭都没吃,就提着那笼子雀儿出门了。”刘玉屏也是无奈的说道,毕竟遇到这么一个爹,却也是没有办法。
自打前几日帮着自己将画重新装表,刘长贵昏睡了一天一夜。
但是醒来之后,却是与自己再未曾提过此事。
如今趁着手头宽裕,李子文回东厢房取出来一包银元,踹到兜里,打算等刘长贵回来送去,也算是略表心意。
站在院子里,隔壁几户的烟囱,蒸腾烟气不觉,一阵阵肉香、面香混杂在一起,随着空气,弥漫进了鼻腔之中。
“大过年的,就吃这些。”
听着厨房里,案板上载来“笃笃笃”急促的切菜声,李子文抬头看去,被烟火熏得漆黑灶台上,两颗冻得发蔫的白菜和一块巴掌大豆腐外,就只剩下一条冻得比石头还硬的五花肉儿。
“这已经很好了。”说着刘玉屏笑着说道,“明天除夕时候,切颗白菜便能包顿饺子。”
“日子也不是这样精打细算出来的。”说着李子文从兜里先掏出来几块大洋,开口说道,“去西边的福盛轩买些酱货回来,还有小肚,粉肠也切一些回来,最好下酒。”
“李大哥,这怎么行?”说着刘玉屏连连后退,连忙说道,“前日安电灯都已经花费了不少,现在怎么还能拿您的钱。”
看着刘玉屏冻得通红的脸颊,慌乱的样子,李子文忍不住想起,她那位在落花胡同的同学---冷清秋。
就那么一朵白莲花,面对金燕西的金钱攻势时候,那可是来者不拒。
“拿着便是,这两日学校已经停课,我也没有吃饭的去处,原本打算和刘叔,咱们三个一起过年倒也省事。”说着李子文将钱拍在刘玉屏的冰冷的手上,接着说道,“还有花生、瓜子,糖块的也捎些来,”
听李子文既然这样说道,刘玉屏脸上咧开一嘴笑容,“我是知道的,福盛轩的酱货不如永盛斋的,他家的酱肘子最好。”
等到刘玉屏收拾出门,诺大的刘宅里只剩下李子文一人。
“穿越而来,不知不觉就要在这里过第一个春节了。”
看着里外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院子,外面传来阵阵的炮竹炸裂的声音,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嘭!”突然一阵巨响传来,只见大门猛地被人踹开,哗啦啦的一瞬间,涌进了八九个汉子,手里提着些棍棒。
还没进门,骂骂咧咧叫嚷道,
“刘长贵刘长贵你个孙子,欠张爷的钱今个儿要是再不还,就别怪爷们按规矩办事。”
瞅着眼前乌压压来者不善的几人,李子文不由苦笑,
“尼玛的!这是要帐要到家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