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金家公馆宴请,天还没亮已经就早早的准备起来。
洋式的大客厅,许多张大餐桌子连接起来,拼成一个英文u的字形。桌子铺着水红色桌布,门梁上,窗户上,临时叫花厂子里,扎了许多花架,也是随处配着一些梅花儿
另有一排两张紫檀长案,一面是陈设着饼干酪酥牛乳蛋糕等类的点心。一面是陈设着汽水啤酒咖啡等类的饮料。
平台上甚至请了一队俄国人,在那里预备奏西乐。
金家最讲究的是面子,特意在家里提了几个漂亮的听差;穿了家里特制的制服,理了发刮了脸,极为体面。
如今万事俱备,也只差宾客尽来了。
因为春节在即,和灵女校结束今天的课程,便放了几日假,没课教师早早回家置办过节的东西,只剩下李子文一个人儿,乐得清静,拿出《欧洲史》书稿校对一番。
“子文…子文…”
门帘打开,伴随着银铃般的声音,一道倩丽身影出现在李子文眼前。
“雨棠,怎么是你。”李子文抬头看着来人,忍不住笑道,“今日没课,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跑到学校来干什么。”
“我给你看样东西。”吴语棠并没有回答,反而极为俏皮的从身后掏出来一卷报纸,笑着递到跟前。
“《晨报》?”李子文接过报纸,心中嘀咕,好好的让自己看报纸干什么?
“你看这里。”吴语棠瞧着一脸疑惑的李子文,脸上的笑意更胜,直指报纸一侧,开口说道,“仔细瞧瞧。”
顺着吴语棠手指的地方,李子文终于在报纸左侧版块里,看到了熟悉文本。
《雨巷》和《相信未来》
见的这两首诗歌同时发表,哪怕早有心里准备,一股得意顿时油然而生。
毕竟《晨报》作为民国初期一份具有全国影响力的报刊,其高水准的新闻报道闻名大江南北。其卓越的副刊更是与申市《民国日报》的《觉悟》,《时事新报》的《学灯》并称为民国的三大副刊。
作为宣传新文化的主要阵地之一,在过去的几年里发表了大量的白话文小说、诗歌、散文等鲁迅,胡适之,徐志摩,冰心等大师名家,共同构筑了璀灿的撰稿人群体。
因此这两首白话诗,投稿到《晨报》副镌极为合适。
“下面还有一篇诗评。”
“噫,诗评。”听见还有诗评,哪怕李子文对这两首白话诗有绝对的信心,但也是忍不住好奇看下去。想要瞧瞧如今这个年代的人儿,会如何评论这两首经典之作。
“中国白话诗兴起虽晚,然不过寥寥几年,便已有蓬勃之势,今日李子文君做新诗二首《雨巷》一诗之中,丁香之意则是取自南唐李璟的词句“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以古典之词,赋新诗之内函,将古典诗词与西方象征主义的融合复沓与叠句的使用,更是营造让此诗馀音绕梁,萦绕难忘此诗乃是近几年来白话诗中难得佳作,堪称音乐美和意境美的巅峰之作”
看着诗评作者的赞不绝口,李子文莞尔一笑,不以为意,毕竟作为象征主义诗歌的开山之作,《雨巷》早就成为了一个时代文化符号,被夸赞那是正常的。
再细细读下去,只见的诗评突然笔锋一转,“相较于《雨巷》,李子文君笔下的这首《相信未来》却是让我感觉到灵魂的震颤,精神上的洗礼。蜘蛛网无灰烬的馀烟一连西方式的意象,描绘理性的幻灭,但就在这一无所有的境地。李子文君仍然用“雪花”“孩子的笔体点燃了希望的火焰”
“念及吾国今日之境遇,何尝不是混乱绝望,自维新开始,至新政,革命,几十馀年,然并无起色,但李子文君以笔为引,好似划出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照亮了国人之心灵,其激荡爱国之情,破除绝望,唤醒国魂可谓自任公的《少年中国说》之后,又一不朽之作”
看完诗评,李子文却是没有想到,诗评作者竟然会对《相信未来》如此推崇。
但是转念一想,较于今日国内之时局,《相信未来》传达的精神,却是更能贴合国人之信念,引发精神上的共鸣。
“这篇诗评不错,言语中地,并无偏颇。”李子文将报纸放在一侧,抬头笑着说道。
“你没看到诗评的作者吗?”
“作者!”方才只关注内容,并无留意作者是谁,如今竟吴语棠提醒,取回报纸低头看去。
“胡适之!”
“竟然是胡适之。”李子文心头不由一震,没想到胡适之竟然亲自为自己的这两首诗写了评论,并且还给予如此之高的赞誉。
虽说这位老兄争议颇多,但在这个年代作为文化运动的旗手和白话文的奠基者,可是被无数青年人视为思想和精神的偶象。
如今有他这篇诗评的加持,这两首诗怕是会会迅速的传遍大江南北。
“子文,连胡适之胡先生都交口称赞,这下你要出名了。”终于看到李子文惊讶之色,吴语棠心中几分得意,几分骄傲道。
作为全国性的大报,随着《晨报》的发行,李子文的名字也随着两首新诗的传播,开始进入到无数青年人的视野。
“你这写的什么?”吴语棠瞧着报纸下厚厚的纸稿,好奇的开口问道。
“湘雅兄让我编撰欧洲史的教科书,如今第一册《古典欧洲》已经写完,现在闲来无事,先将书稿在校对一下。”李子文将报纸拿来,露出下面的书稿,并无隐瞒。
“还说你的书那?”吴玉棠掩面笑着打趣,“我可是听蔡老师说了,你这套欧洲史要写七八册那,我猜着等学生毕业了,你这书都写不完。”
李子文听完也是尴尬一笑。
毕竟撰写史书,不象小说那般随意,尤其是欧洲史中,还掺杂了些许国史的对比,因此需要花费不少时间考究史料,辨别真伪,更要公正客观,真实严谨。
象自己这样不到一个月就写完一册的,就着实开了挂的。
“不如我替你校对吧。”说着,吴玉棠笑道,“这几日放假,我又不回南边,在家里没事,倒不如拜读一下李大学者的大作。”
“那便是求之不得。”
如今自己一边要接着撰写欧洲史第二册,还有《蜀山剑侠传》的连载,每日奋笔疾书,忙的已经快要焦头烂额,如今有人替自己校对,那绝对是心之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