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料胡同。
寂静的巷子偶尔传来几声狗叫,空气中还弥漫着火药的味道。
“劝千岁杀字休出口老臣与主说从头。刘备本是靖王后,汉帝玄孙一脉留……”
李子文轻轻一推,没想到留了门,进了庭院还没回屋,听见正房内传来一阵唱词。
“呦!假洋鬼子回来了,过来咱爷们喝一杯。”通过门框,刘长贵正坐在八仙桌旁,摆着三四道下酒小菜,手里端着酒杯,醉醺醺的招呼道。
“爹,这是李先生,不是什么假洋鬼子。”
正巧刘玉屏端着两盘水饺出来,见得庭院里站着的李子文,略带歉意的说道,“李先生,我爹喝多了,您可别往心里去……对了!这是刚出锅的水饺,白菜猪肉馅的,过节那,您尝一尝。”
本已经打算离去的李子文,看的刘玉屏殷勤相邀,竟一时也不好拒绝。
待进屋接过碗坐下,打眼一看,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拌三丝,还有一碟炸豆腐。
“我说刘爷,你这炸豆腐没放卤虾油啊,这还能吃吗!”李子文顿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幕场景,忍不住戏谑道。
“嘿!你小子嘴比刘爷还叼。”刘长贵顿时间起了性子,开口说道,“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刘爷我没吃过见过。”
李子文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东厢房的钥匙,岔开话儿,吩咐刘玉屏,“我屋里墙上有前几日朋友从南方捎来的腊肉,我自己一个人平日也懒得弄,不如玉屏妹子拿过来收拾收拾,也算添个菜不是。”
只见片刻功夫,刘玉屏提着一块腊肉进来,简单的收拾后,一盘炒腊肉端了上来。
“没想到,今个儿刘爷算是借你的光了。”刘长贵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酒杯,放到李子文跟前,倒了满满一杯炸甘儿的黄酒。
“如今别看着刘爷儿我今天落魄了,但是咱祖上那是大清国的国公爷,打小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好玩意没玩过。”刘长贵已经走了七分醉意,看着桌子上的那盘腊肉开口说道。
刘长贵如今可是一腔劳骚。
自打清庭亡了之后,以前守着铁杆庄稼的自己,如今也只能自个儿讨生活。
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如今没了来钱的去处,这几年下来也只能变卖家产,坐吃山空。
突然李子文灵光闪过,瞧着一旁的刘长贵,暗自思忖,“这位主虽说家道中落,但也是个顽主,见过的东西也是不少。自个儿屋里架子上的那副画儿,何不拿过来瞧瞧,万一看出来个眉目。”
想到这里,李子文问道,“刘爷儿,我这有幅画看不准,您给掌掌眼。”
“画,什么画儿……金石瓷器,古籍善本,打爷儿眼前一瞧,就没有瞒过这双招子的……”
“行,我这给您拿去。”李子文说着又回房一趟,把那幅惠崇的画取了过来。
“还是按电灯来的方便。”将画儿铺开,昏黄的烛光下隐隐绰绰的,多少有些模糊。
“我和爹也说过许多次了,可是就为首的一笔设备费都不是小数目。”刘玉屏在同学家看过电灯,好不明亮,心中早就羡慕不已,现在听见李子文提起这事,忍不住说道。
“等过几日,和隔壁邻居说一声,若是能直接拉线过来,倒是省了不少,到时费用我们再分别摊销就是。”
李子文的话好似给刘玉屏带来了新的希望,顿时兴奋不已,“对,这样肯定能成。”
“这幅画你从哪里来的。”就在二人谈话之际,原本方才还一身醉意的刘长贵,脸色一变,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画,神态凝重,一收方才的荒唐。
“噫。”李子文见的这副样子,心中也是一惊,莫不是这画里真有什么蹊跷,“前几日在一位老太监手里买的。”
“老太监!这就对了!”刘长贵愣了片刻神后,方才自言自语道,“花了多少钱?”
“五六块钱吧!”
“五六块!”顿时间,刘长贵身子一转,死死盯着李子木,满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了?”被盯得有些发毛的李子文,忍不住开口问道,“这画有问题?”
“问题大了。”刘长贵收回目光,重新放回画上,又气又恼的说道,“倒是便宜你这小子了,怎么我就遇不到这等好事。”
“这不是张假画!”李子文有些半信半疑。
“假画?谁说的假画。”
“那日国会什么杨议员也见过此画,说是假的。”李子文也仔细端详一番,还是没有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忍不住问道。
“杨议员。”刘长贵想了会,终于记起这杨议员是何许人物,开口骂道,“狗屁杨议员,祖上不过是个镶蓝旗的包衣奴才,见过什么世面,他能瞧出来什么。”
“你先把画留在这里,这两日我把画取出来,到时候那再拿去。”
“取出来?”李子文听的一愣,之前自己已经检查过,并没有什么夹层,要从哪里取出来。
而刘长贵也懒得解释,将画小心收好后顾不得深夜,叮嘱了几声后,就独自个空手出门去了。
“对了,李大哥下午有人过来找你,说什么《世界》的报社人员,只是后来见你不在,留了张名片便走了,说是明日再过来找你。”
刘长贵一走,整个房间只剩下李子文和玉屏二人。
这时玉屏想起下午这一道状子,生怕误了事情,连忙开口说道。
“《小说世界》?”
“对,我记得那人说的好象是《小说世界》”刘玉屏回忆了片刻后,又重重的点头。
“看来是有可能要出版了。”李子文心中一喜,暗自思量。
小年已经过去,旧历年越来越近。
燕京城内过年的氛围越发的浓厚,一大早,天还没亮,外面忙活声,就已经响起来了。
“李子文,李先生?”
刘长贵一夜未归,还未到七点,收拾洗漱完的李子文在门口等着,生怕出些意外。
只是还未等多少功夫,不远处一个中年男子,快步向自己迎面走来开口道。
“您是?”
“我是《小说世界》,燕京分馆的编辑。”那人走到跟前,看出了李子文疑惑,笑着说道,“昨个儿我来过贵舍,只是好巧您不在家中,便留了张名片就先走了。”
顿时间,李子文恍然大悟,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来那张名片,笑着说道,“孙先生,抱歉昨日有事,让您久等。”
“无妨,无妨。”说着孙子寿推了推眼镜,笑着说道,“昨日总社打电话,对您写的《蜀山剑侠传》赞不绝口,决定从本期开始,连载您的小说,今日就已经开始发售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如今亲自听到孙子寿说出,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