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洵儿!”郑国望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
“四爷!”郑鹊赶紧扶着她,定睛一看纸条上的字,顿时毛骨悚然。
太子已于午时,死于后宫!死因不明!
太子——薨了?
郑鹊心惊肉跳,颤声道:“四爷,这消息来的蹊跷,送消息的人敌友不明,未必是真的消息,这实在是骇人听闻——”
郑国望如坠深渊,忍不住浑身颤斗,“消息应该是真的!送消息的人,可能是朱寅的密探!他们的消息,向来靠谱!”
她的心就象被一柄淬了剧毒的刀狠狠剖开,痛苦的无法呼吸。
自己最担心的事,居然真的发生了!
常洵是姐姐的最大依仗,也是郑家的定海神针,更是大明的储君。姐姐能执政,自己搞变法,靠的就是太子在位。
可是常洵就这么没了啊。
完了,完了,一切完了。
可怜常洵才十四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就这么被人害死。
他们不仅仅是要报复自己,而是在政变!宫里的姐姐,此时会是什么处境?
郑国望简直不敢想!
可是眼下生死存亡之际,根本无暇伤心,甚至无暇思考了。
郑国望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恢复冷静,表情变得一面漠然。
“郑鹊!按退路计划行事!逃出京师!”
“四爷——”郑鹊心中狂跳,“消息还没有确定,属下实在不敢想象太子殿下已经——是不是再等等?娘娘还在宫里,陛下还在西苑。咱们要是一逃,就彻底没有回头路了。若这个消息是假的,那不是上当了?”
郑国望摇头:“不用确定消息真假了。因为我们根本赌不起!这是郑氏全家的性命!我敢赌么?消息应该就是真的。至于娘娘——怕是自身难保,根本救不了我们。陛下在西苑,能知道宫里的消息?”
她咬着牙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是—太后—发动的宫变!这个老不死的妖后!太后一定会封锁消息,不让陛下知道!”
“别尤豫了!按计划行事!”
“是!”郑鹊再也没有尤豫,立刻出去安排。
郑国望忽然笑了,笑声如杜鹃泣血:“这种朝廷,保它作甚!这种朝廷,保它作甚!”
“朱稚虎啊朱稚虎!”她抬头望着苍穹,神情凄凉中带着一丝癫狂。
“我学你变法,学你练兵,学你打仗,却偏偏没有学你整治政敌!偏偏没有学你心狠手辣!”
“你知道为什么?因为姐姐把我保护的太好了!她把我保护的太好了啊!”
郑国望觉得自己很可怜,很可笑。
这个大明,也很可怜,很可笑。
原来,朱稚虎一直是对的。他一定比自己更早看清,要改变大明只能另起炉灶。
郑国望忽然想起和朱寅抓获日本国王之时的经历,想起在西北和朱寅镇压叛乱的过往,想到率军在野狐岭大破蒙古大军的辉煌,想起深入漠北、犁庭扫穴的扬眉吐气。
她的心立刻出奇的冷静下来,浑身再次充满了力量,仿佛鲜血再次燃烧!
郑月盈,你是个做过大事、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你必须——无所畏惧!
郑国望回过神来,立刻去见两个兄长。
“你说什么?!”郑家兄弟听到妹妹的话,觉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两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的瞪着脸色凝重如山的妹妹,艰难的吞咽一口唾沫。
郑国望深吸一口气,语气漠然而冰冷的重复道:“刚收到消息,太子殿下两个时辰前,已经在宫中薨逝,死因不明。太后已经出手了。”
郑国瑞强颜笑了一笑,“四——妹,你胡说什么?你莫不是因为罢官革爵,气疯了吧?太子可是大明储君,姐姐是摄政贵妃,后宫之主,怎么可能——”
“后宫之主?”郑国望露出怨毒之色,“你们以为,姐姐真是后宫之主?她连皇后都不是,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真正的后宫之主一直就是——太后!”
真正的后宫之主一直是太后?郑氏兄弟身子一晃,霎时间都是脸色惨白。
直到此时他们才猛然发现,太后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一直都是!
只不过因为姐姐宠绝后宫,太后又不再管事,才让他们心生错觉,以为姐姐成了后宫之主。
可是一到关键时刻,他们才发现错的离谱。
“妹妹——”郑国瑞眼皮子直跳,腿肚子打着哆嗦,“你的消息可靠么?是不是搞错了?”
“四妹。”郑国泰的语气带着哭腔,“常洵真的——真的——”
郑国望闭上眼睛,随即睁开,星眸清冷如霜,“眼下,保住郑家香火才是根本!我已经在数日之前,就准备好了退路!全家立刻出发,杀出京城!”
“两位兄长,我只给你们半个时辰的准备时间,城门关闭前必须出城!要是迟了,太后的旨意一到,整个郑家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被人斩草除根。”
“杀出京城?”郑国瑞脸色惨白,“你疯了吗四妹?我们都已经罢官,就靠着几百家兵,能杀出京城?”
郑国泰眼睛血红,“宫里还没有消息传出来,是不是消息有误?是不是陷阱?故意逼我们出城逃跑?一旦逃跑,那就等同谋反了。”
“陛下还在西苑,要么我们去西苑见陛下?陛下只要出面,就算常洵真出了事,郑家也无虞——”
郑国望抓起桌上哥哥的茶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压压心头的火气,耐着性子道:“大兄,二兄,老妖婆是当年能压得住张居正和冯保的人,呼风唤雨几十年,她是什么狠角色,我比你们更清楚。你们以为她整天吃斋念佛,就真是菩萨?她不动手则已,一旦动手就不会让我们有翻盘的机会。”
“我们还有机会去西苑见陛下?西苑如今肯定被封锁起来了。即便见到了陛下,陛下得知噩耗会如何?只怕会当场驾崩!陛下根本受不得刺激!”
郑国泰好象油锅上的蚂蚁,在房中疾步环走,口中反复道:“若是太子没事呢?若是太子没事呢?”
“你们走不走!?”郑国望再也忍不住的厉声道,“刀架到脖子上了,你们还心存侥幸!等到老妖婆的旨意一到,我们还能走吗!给你们半个时辰,不走我就走!”
“还有,我会带走侄儿侄女!给郑家留下一点香火,好对祖先有个交代!你们想在京城等老妖婆来杀,我也不管你们!你们就坐以待毙吧!或许到时求她饶命,她大发善心答应你们呢!”
兄弟二人见到四妹疾言厉色,都被震慑住了。从小到大,四妹就是最有主意的,向来也很少出错。
事到如今,那就只能再听她一次!
“好!”郑国泰忍不住流下眼泪,“妹子,我们就拼一次,杀出京城,可是我们去哪里?太子若是真的没了,陛下又在西苑,我们又能去哪里?又如何能逃出追捕?”
“去关中!”郑国望狠狠摔倒手中的茶碗,“调到关中的十万新军,是我亲手招募、训练的兵,从旗长到副将、总兵,都是我选拔的人!”
“就算太子没了,就算我是个女子,新军也会仍然奉我为帅!”
“新军调往关中不久,还没有被当地官员渗透。只要我到了关中,接管十万新军的兵权,就足以自保!”
兄弟二人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一根稻草,激动的呼吸急促,“对!去关中!新军受四妹之恩极重,唯四妹之命是从!”
“我们去了关中,就能凭借陕西山河之险,割据自保,自成一国!”
“割据万万不可!”郑国望冷笑,“真正的自保只有带着关中投降南朝,归降朱寅!”
“关中和十万新军,就是我的投名状!就是我谈条件的底气!”
“关中南接南朝,西接西朝,位置险要,朱寅一定会接纳我们!”
郑国泰忽然道:“可是就算能杀出京城,也未必能逃到关中啊。关中这么远,怎么冲破围追堵截?我们这么多人赶路,速度怎么也比不上朝廷的六百里加急啊。”
“我早有准备!”郑国望语气铿锵,“我早就做了逃往关中的后路,本来是给常洵准备的。原打算若是朱寅攻打北京,北京守不住了,就带着太子逃往关中。”
“谁知,这个最坏打算的退路,常洵没有用上,我们自己倒是用上了。”
郑国瑞和郑国泰很是佩服,忍不住一起问道:“你是怎么布置的?”
郑国望道:“出了京城往西百里,一直到洛阳,到西安的驿站,大多数都有我的人!”
“只要我下一道密令,就有人劫杀朝廷的信使,暂时中断北京到关中的塘马急递。那么朝廷下令拦截我们的信使,就无法赶在我们前面调兵堵截。”
“我们只要一人三马,带足马料,就能先朝廷一步,逃往关中。”
郑国泰皱眉道:“可是眼下紧急关头,我们好几百人,哪来一人三马?来不及准备啊!”
“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郑国望目光坚定,“两日前,五百匹良驹就在西山待命了,马料都准备好了。加之府里的几百匹马,一人三匹没问题。只带族人和家兵走,奴仆们可以留下,老妖婆犯不上杀这些下人。”
“都已经准备好了?”郑氏兄弟更加佩服了,四妹果然比他们聪明啊。
可两人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宫里的娘娘怎么办?”
郑国望鼻子一酸,“我们顾不上娘娘了。我们能用的只有几百家丁死士,其他人都不可靠了,怎么能够杀入宫中救出娘娘?绝无可能。我们只能一心杀出京师!”
“只要我们逃出升天,占了关中,娘娘反而能安全一些。我们要是死了,娘娘才更加危险。”
说到这里,兄妹三人都忍不住泪落如雨。
郑国泰哽咽道:“娘娘救不得,那家中的金银财物——”
郑国望没好气的说道:“还管什么金银珠宝!那是身外之物!带着那么多金银,我们怎么逃跑!必须轻装上路!我已经准备好了,只带一万两黄金,其他的统统舍弃!”
郑氏兄弟心疼的直吸凉气,却也无可奈何。
又安排了几句,兄妹三人立刻分头行动。
郑国望第一件事,就是派亲信家兵封锁四门,不让任何人出门报信,唯恐府中有奸细。
消息在府中爆出,不少人当场嚎陶大哭,尤如末日降临。
因为郑国望已经提前准备,所以要做的事情居然不多,主要是劝解族人一起离开。
倒没有太过凌乱,一切都是忙中有序。
郑国望不但再次换上了男装,还传令披甲!
她正穿好盔甲,忽然一个侍女神色惊惶的跑来,哭泣道:“四爷!不好了!
四夫人和两位姨娘,一起悬梁自尽了!”
“素娥!”郑国望大惊,抬脚就冲向夫人的房间。
这几日,她都不敢面对夫人韩素娥和两个小妾,心中愧疚之下,只能选择不见。
这种煎熬,让她日夜难安。
韩素娥和两位妾室已经被解救下来,幸亏发现的早,还没有死。
三人得知丈夫居然是个女子,其实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她们早就心中有数,却只能装着不知道。
今日听到府中大难,四爷要带人杀出京城,她们以为自己是个累赘,又不会骑马,为了不拖累队伍,也为了到时不被下狱受辱,只能选择自尽。
“素娥!是我对不起你们!”郑国望垂泪道,“你们这是何苦!为何要寻短见!你们要让我一生内疚吗!”
“夫君!”韩素娥泪流满脸,“妾室等只是小脚女子,不会骑马,更不会厮杀,只能一死——”
“你们不能死!”郑国望喝道,“要走一起走!侄儿侄女们也不会骑马,也不会厮杀,难道我也要扔下他们不管?”
“你们女眷和孩子,全部坐车!我都准备好了,一车驷马,速度不比马慢!
”
韩素娥本是个性格温柔开朗之人,听到郑国望的话,心中一宽之下,破涕而笑道:“那夫君也是女子,也和我们一起坐马车吧!”
郑国望呸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夫人还开我的玩笑!我又不是一般的女子,怎么能坐马车?你没见我都穿甲了?”
一挥手道:“来人!扶夫人和两位姨娘上车!快!几个孩子、嫂子也全部上车!”
几辆早就准备好的驱马马车赶出来,郑家的孩子和女眷,全部登车。
家中武库打开,三百多家族死士全部披坚执锐,连战马都已经披上了轻甲!
家中的金银,只带了一万两黄金,用了一辆马车。
郑国望用军法来严格执行逃跑计划,坚持不多带一两金子!
郑国泰、郑国瑞也是一身披挂,手持长枪,倒也显得威风鼎鼎。两人常年担任武职,又受到郑国望监督上进,倒也会些武艺,不算草包。
本着对妹妹能力的信任,兄弟二人决定放弃在京城中的一切,拼一次!
“打虎亲兄妹!”郑国瑞举起长枪喝道,“所有人听好了,从现在起,一切指令听从四娘子安排!”
郑国望抽出腰间的岱山产唐刀,清叱道:“一刻钟之后,出发!”
大内,坤宁宫。
就在郑氏兄妹紧张的准备出逃之际,宫中也出了大事。
皇后王氏跪在地上,周围宫人林立,簇拥着气度雍容、头发花白的皇太后。
大殿中间停着一张榻,上面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半大少年,正是大明太子朱常洵。
坤宁宫中哭声震天,原来太子朱常洵已经暴毙身亡。
今日上午,太子照例去宫后苑玩耍。但在经过皇后的坤宁宫时,不知为何忽然进去坐了一会儿,还和王皇后说了几句话,让备受冷落的王皇后,受宠若惊。
太子离开坤宁宫,去了宫后苑不久,就忽然昏迷不醒,半炷香的工夫就死了,太医都来不及医治。
陪同太子的宫人和太监,一口咬定太子之死和皇后有关。
李太后第一时间闻报,大惊之下立刻令人抬着太子的遗体,来到坤宁宫问罪。
王皇后完全懵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太子经过时,只是破天荒的到自己宫里坐了一会儿,怎么自己就成了害死太子的人。
“太后!”王皇后吓得花枝乱颤,堂堂大明皇后,象个受惊的鹌鹑,“臣妾冤枉啊!太子从来不来坤宁宫,今日不知为何,居然进来坐了会儿,臣妾还很纳闷。此事实在和臣妾没有半分干系!”
皇太后的脸,阴沉的如同深秋的霜月。她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冷冷盯着王皇后,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王氏,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抵赖!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你真是丧心病狂,身为皇后,因为嫉妒之心,就毒杀太子储君!你好大的胆子啊!”
“你真是得了失心疯!来人!送她去景阳宫!锁起来等侯发落!老身要亲自审讯!”
皇太后杀气腾腾的话,伴随着周围宫人或真或假的哭泣,显得格外阴森。
“臣妾冤枉!”王皇后面如土色,“母后!臣妾冤枉!”
皇太后漠然道:“老身就替皇帝拟诏,废了你这个皇后!王氏,你不再是皇后了!”
太后侄女李敬妃忽然跪下来,“母后,太子之死事关重大,皇后姐姐或许真不知情,还请母后暂时不要废后——”
“哼。”太后冷哼一声,看着自己的侄女,“你倒是心善,不知人心险恶,不知嫉妒会让人变成鬼!你不要再求情了!她有毒杀太子的重大嫌疑,这个皇后不能再当了!”
“是!”李敬妃磕头,粉颈低垂的瞬间,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太后喝道:“送王氏到她该去的地方!”
“遵旨!”几个宦官撸起袖子,恶狠狠的扑上来,揪着王氏的头发就往外拖,一点皇后的体面都不给。
“母后!冤枉!臣妾冤枉!”王皇后声音凄厉,如杜鹃泣血,绣花鞋都掉了,光着一只脚,十分凄惨。
皇太后喝道:“你心如蛇蝎,胆大包天,竟敢谋害太子储君!你不能活了!
”
说完走到朱常洵的尸体边,看着孙儿的尸体,泪如雨下,“洵儿!你醒醒!
你醒醒啊!你给我起来!你是大明的太子!呜呜,白发人送黑发人,老身——”
一言未迄,身子一晃摇摇欲坠。
“太后!”宫人们一起抢上,扶着皇太后。
“太后节哀!”
“太后节哀!”
“呜呜!小爷啊!”
整个宫中,顿时哭声大作。
太后垂泪道:“此事万万不可让皇上知道!他的身子禁不住!谁要是让皇上知道宫中之事,就是弑君!谋反!都听清楚了?”
“遵旨!”黑压压的宫人们一起领命。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噪杂,随即一个凄厉无比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儿啊!
我的儿啊!”
却是接到噩耗的摄政贵妃郑妙瑾,终于从前朝赶回了后宫。
她带着高淮、高菜等几个太监,一张脸惨白如纸,整个人都散放出近乎癫狂的绝望。
“洵儿!”她扑上儿子的尸体,摇着儿子,“你怎么了?你是怎么了!”
儿子的身体已经变凉了,眼睛半合半开,生机断绝。
“洵儿——”郑贵妃的声音忽然温柔下来,她摸着儿子的脸,“快醒醒啊,上朝了,不要贪睡啊,你将来要做个明君,要勤快一些——”
可是儿子不理她,身子越来越冰冷。
郑贵妃却兀自摇着儿子的身体,眼睛发直,“洵儿,你四舅来了,教你学贞观政要呢,快起来啊。”
跟着她来的高菜、高淮等太监,都是面面相觑,目光惊骇无比。
小爷没了,他们怎么办?!
“郑氏。”皇太后终于说话了,“你节哀吧,洵儿已经去了,是皇后下的毒手,皇后阴谋暴露,已经被关押了。”
郑贵妃呆呆看着儿子的尸体,眼泪如同决堤之水,无声的汹涌流下,身子颤斗的如同风中的落叶!
良久。
大殿中的空气仿佛要结成冰。就是宫人的哭泣,都不敢再响起。
郑贵妃忽然抬起一张美丽而又狰狞的脸,恶狠狠的看着皇太后,“是你!洵儿是你害死的!不是皇后!她不敢!她没有这个手段!”
“你这个老不死的!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我要你偿命!”
“郑氏!”皇太后怒喝,“你胡说什么!大胆!”
“大胆的是你!”郑贵妃站起来,“太后李氏谋害太子!来人!给我拿下!
,巨大的悲恸,无边的绝望,极度的愤怒,让这个尚属聪明的女人,完全忘记了理智。
“你疯了,你真是疯了。”皇太后冷冷说道,“老身是皇太后,你一个妃子,居然敢这么和老身说话,大逆不道、不知死活的贱人。”
她目光阴冷的看着高菜,“高菜,替老身掌嘴,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大逆不道的不孝贱人,让她清醒清醒。”
高采面色惨然,哭丧着脸,“太后,奴婢,奴婢——”
太后淡淡道:“怎么?你心疼你的主子?老身不是你的主子?”
高浑身一个激灵,想起如今的情势,哪里还敢再有尤豫?
他立刻撸起袖子,哆哆嗦嗦的举起手,照着郑贵妃吹弹可破的脸蛋,“啪”的一声。
但打的很轻。
郑贵妃还是怔住了。高这个狗奴才,居然敢打自己!
“娘娘,奴婢对不住了。”高颤声说道,再次“啪”的一耳光。
这一耳光,明显重了很多。
第二个巴掌下去,高案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居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
他再次扬起巴掌,再次抽了郑贵妃一个耳光。这一耳光更重,打的郑贵妃鼻子喷血,发髻都散了。
“啪!啪!”高越打越凶,越打越凶,左右开弓的扇着主子的耳光。
这是他投靠太后的机会,他必须要和郑贵妃割裂,表示对太后的顺从。
这个皇宫,真正的后宫之主其实是太后。郑贵妃靠着太子,本来还能压过太后。可如今太子死了,皇上又在西苑,贵妃就绝非太后的对手。
“够了!”忽然高淮一声暴喝,一脚踢向高,“狗东西,你敢以下犯上,对娘娘动手!你反了天!”
一群宦官立刻扑上来,扭住了高淮。
高淮高呼道:“娘娘!奴婢无能!护不住娘娘!”
太后冷冷说道:“把这个狗奴才,推出去杖毙!”
高淮厉声道:“太后!大明会毁在你的手里!娘娘!奴婢先去了!”
几个宦官扭着他出去,狠狠几棍子落下,就打死了这个大太监。
此时此刻,郑贵妃花容月貌的脸,已经被高打成了一个猪头,昏死过去了。
“太后!”李敬妃泪光涟涟的跪下,“饶了贵妃姐姐吧,她是因为丧子之痛,才犯下大错,并非真的大逆不道——”
“罢了。”太后叹息一声,“送她回宫好生照顾,仔细着看护。她也是可怜啊。”
“这一年,她们姐妹胡闹,搞得天下怨声载道,百官早有怨言,老身都没有管。谁知她今日居然对老身如此狂悖!唉,老身能不罚她?”
几个宫人抬着凄惨无比、昏迷不醒的郑贵妃,出了大殿之后,居然直奔偏僻的冷宫。
“太后。”一个太监上前,“郑家兄弟得知消息,恐怕会谋反啊。请太后为防万全,先控制郑家。”
这当然是太后的计划之一,只是借这太监的嘴巴,当众提出来罢了。
太后点头道:“那就依你。来人!派人去郑家,上下暂时羁押。记住,只是羁押。不要伤了人命。”
“领旨!”
郑家的准备一切就绪,正要出发之时,郑鹊再次匆匆而来。
“四爷,又收到神秘传信。”郑鹊递上一个蜡丸。
郑国望打开一看,脸色极其难看。
上面写的是:“郑贵妃已被关押,缇骑转眼即到,速速离京!”
“姐姐!”郑国望望着天空,目光变成一片铅灰,“我迟早要救你出来!你等着我!”
她戴上狰狞可怖的鬼面,抽出腰间的唐刀。
“传令!出发!杀出北京城!”
“打出我的旗纛!杀!”
“杀!”数百死士暴喝一声,打出一面旗帜,那是之前郑国望北征蒙古时的旗帜:大明征虏大将军、九边经略使郑!
“杀!”郑国望一身盔甲,骑着披着轻甲的战马,一马当先,周围亲卫簇拥。
郑府大门轰然大开,数百铁骑一涌而出,保护着驱马马车,尤如一股洪流。
留在府中的七八百家仆,一起跪地大哭,磕头道:“恭送四爷!”
此时夕阳西下,数百铁骑奔驰在长安街上,声势惊人。
街上的行人骇然回首,首先看到的是一杆大旗,接着就看到一个身材华丽盔甲、戴着狰狞鬼面的将军!
亲兵们暴喝道:“郑相公到!行人速避!”
路边的百姓惊愕之下,这才知道是郑国望!
她要干什么?
正在这时,大队禁军也出现在西长安街,其中还有缇骑。领头的太监看到数百铁骑滚滚而来,大惊失色道:“郑家造反了!郑家造反了!拿下他们!杀无赦!”
然而,他们人数虽多,却哪里是数百铁骑的对手?郑国望仅仅一个冲锋,就将上千人的禁军队伍冲击的七零八落,死伤惨重。
区区数百铁骑,一路从东长安街杀到长安街,所向披摩,无可阻挡!
郑国望率军硬生生杀到西安门之下,就无人能拦得住她。
“拦住他们!”西安门守将大喝。
驻守西安门的千馀禁军,立刻剑拔弩张,严阵以待。
郑国望戴着鬼面,直趋西安门下,高声喝道:“动手!”
一声令下,西安门守将身边的校尉,突然拔出刀,一刀刺入守将的脖子。
“郑相公已到!谁敢阻拦!”这校尉扬刀暴喝,带着一群突然暴起的士卒,冲杀而下,打开城门。
郑国望的数百骑兵,毫无遮拦的轰然出皇城,杀到了内城。
那斩杀守将的校尉,也带着数十个士卒跟上。
“轰轰!”郑国望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杀到阜成门。
“动手!”郑国望的速度毫不停顿,同样只是发出一道指令。
“噗嗤”一声,阜成门守将也被背后的部将袭杀,死不暝目。
郑国望的数百骑兵,都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杀出了阜成门,直入外城。
此时此刻,大队的禁军正在调遣而来,数量上万,可哪里还来得及?
等到他们追到阜成门,郑国望的数百铁骑已在十馀里外,如虎入山林、鱼归大海。
郑国望率军出了北京城,夕阳之下回首看了一眼北京,目光复杂无比。
她仰着狰狞的鬼面,挥鞭道:“北京城!我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回来的!你们等着!”
“走!跟我去关中!”
数百铁骑护着五辆马车,沿着官道,迎着璀灿的夕阳晚霞,滚滚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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