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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8章 跨年夜(1 / 1)

第958章 跨年夜

圣珀尔托的跨年夜,从高处俯瞰,就如一团光的呼吸。

千家万户窗口点亮的温暖灯火,连缀成一片起伏的光的陆地,主街的煤气路灯和商铺橱窗彩灯带的加入,勾勒出城市动脉的金色轮廓,随着暮色完全沉入黑蓝,广场、公园、教堂尖塔上悬挂的装饰灯串也逐一亮起,夜幕被缀上了漫天宝石璎珞。

“咻——”“砰!!”

在离新旧之交的时刻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一支烟花就尖啸着从某处屋顶窜起,在极高处炸开一团转瞬即逝的银菊——像是信号,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绚烂的、雷鸣般的花火从城市各个角落升腾、绽放、坠落,用短暂的光芒与巨响,填满了天空与大地的每一寸空隙。

华尔斯坦大街别墅,二楼会客厅。

壁炉烧得正旺,玻璃门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隔绝了部分外界噪音,但里边仍然荡漾着欢腾。

院线驻地的同事们来了不少,没在二楼的,也在其他楼层或院子草坪;好几个人挤在厨房里忙碌,烤鹅的香气已经飘了出来,混合着煮红酒里肉桂和橙皮的甜辛气味;瓦尔特还带来了家属和小孩,叽叽喳喳的闹腾声音在楼梯上下、沙发前后、柜子里柜子外窜来窜去。

范宁回来后也在大厅,他换下了最近常穿的灰色西装外套,穿了一件质感柔软的米色毛衣,坐在对面壁炉边的扶手椅上,膝上摊着一本诗集,炉火在侧脸跳跃。

他的注意力似乎很容易被任何一个人的动静吸引,包括窝在一张长沙发里说话的女孩子们,包括哪一位讲到好笑话题的同事,或是扯着嗓子大叫的小孩子他的目光落到一人身上,几秒后可能低头读几句诗集,或十来秒后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去,像是在倾听,又像是在走神。

瓦尔特坐了一会后说了句“年纪上来后感觉有点吵”,先回到了房间,并要大家晚点聚餐时再叫他出来,从里屋的动静来看,应该是听收音机去了。

圣珀尔托跨年的传统习俗,不管是宫廷还是市井,一般都是要在午夜后才开启正式的晚餐,也就是新年一餐,临晚十一点多的时候,范宁几人还是重新换上了一身出门的衣物,走到别墅外的街道上,加入欢庆的人流队伍中。

广场上人潮汹涌,几乎无法移动,空气一阵冷一阵热,满是火药味、酒气和人群蒸腾的味道。希兰不知怎么刚出门不久,就差点和一群蹦蹦跳跳的小孩子撞在了一起,范宁及时拉了她一把。从渡鸦花园回来后的琼似乎恢复了状态,坚持买了一大筒手持的“仙女棒”烟花,并给每个人不断地配齐和补发,细长的金属棒顶端嘶嘶喷溅着耀眼的银色火花,在黑暗中划出四道短暂的光弧。罗伊的嘴角在光亮的映照下,也逐渐有了一丝放松的弧度。

巨大的倒计时投影,通过灯光与机械装置,打在市政厅古老的墙面上。

当上面的数字跳到“十”时,成千上万个声音开始齐声呐喊,声浪如有实质,撞击着胸膛:“九!八!七!”姑娘们终于也大声跟着数了起来,脸蛋荡漾出肉色的光与兴奋的红。

“三!二!一!!!新年快乐!!!”

钟声轰然响起,此刻不是一声,是全市所有教堂钟楼共同汇成的金属洪流,沉重、辉煌、余音跌宕,瞬间盖过了一切欢呼与烟花爆鸣。

新历917年1月1日,无数顶礼帽被抛向空中,素不相识的人们在拥抱、击掌和碰杯,更多的烟花升空,将夜幕染成不断变幻的绚烂至极的锦缎。

希兰抱住了琼,两人“哇!!”了起来,罗伊也露出了更明亮的笑容,对范宁举了举不知从哪里接过来的两小杯香槟,范宁看着她们,感受着周围温暖的身体,人们明亮的眼睛,毫无阴霾的笑声,他跟着在笑,接过了罗伊递来的其中一杯,细密的气泡沿着冰冷的杯壁上升,舌尖滋味清爽,略带刺激,喉间有酒精独属的灼热。

四人兜兜转转,在市政厅前方绕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圈后,又随着另一波人流往回走,街道上遍布彩纸屑和空酒瓶,气氛未有减缓,烟花仍在升起,照亮一张张意犹未尽或醉意朦胧的脸。

回到别墅,热腾腾的四只大烤鹅已经上桌,配着土豆泥、紫甘蓝和越橘酱,后者在圣珀尔托的地位是堪称“万能神酱”的存在,范宁拽下一支鹅腿,蘸了一抹,觉得它的味道有点类似于加了芥末粉的番茄酱。

众人将四大只烤鹅瓜分得差不多了后,其他菜肴和酒水才陆续呈上,收音机里清晰地传出了圣珀尔托爱乐乐团的新年音乐会实况,《蓝色多瑙河》的旋律流淌在满是食物香气的房间里,大家围坐在一起,刀叉碰撞,谈论着刚才的趣事,争论哪种烟花最好看,计划着也许明天该去听一场真正的音乐会。

范宁起初吃得不多,但听得很认真,偶尔被琼夸张的形容逗得微微一笑,不过等其他同僚们很快散去后,他在筵席上的表现好像是越来越放得开了一点,大家又胡闹了一个小时,别墅才渐渐安静下来。

尖叫声是从后半夜希兰的房间传来的。

一种被扼住喉咙般的短促尖锐的气音,充满了纯粹的、无法理解的惊骇,瞬间撕裂了别墅的寂静。

几乎在下一个呼吸,范宁的身影就无声无息地坐在了希兰床尾。

“怎么了?”他温和问。

不像是危险分子所为。

这段时间那人的言行表现得似乎非常一致,几乎每日都待在自己阁楼里,等待着所谓“喜悦的倒计时”。

房间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残余的、间歇性升起的烟花,将室内陈设映得一明一暗,希兰蜷缩在床上,被子被踢到脚下,双手紧紧抓着胸前的睡衣布料,指节捏得发白。

门被急促推开,另外穿着睡袍的两人也冲了进来。

“希兰!”琼扑到床边,握住少女冰凉的手,“怎么了,做噩梦了?”

遭遇梦靥不是无知者的“专利”,某种意义上来说,若掌握了控梦法却仍遇到不可控的梦境,其内容或寓意通常会更加骇人。

“塔塔在动不是石头是软的彩色的在呼吸”

她断断续续地描述,词语混乱而抽象,总之就是入梦后看到整座辉塔成了一条色彩斑斓的巨型眼柄,自己在塔内攀登,不是因为渴望,而是被某种吸力牵引,离顶端那缓缓张合的边界越来越近

罗伊倚在衣柜前眉头紧锁,琼轻轻拍着希兰的背,眼神看向范宁,带着无声的询问。

范宁握住希兰的手,似乎感受着什么,几秒后再松开。

“只是噩梦。”他的声音在寂静中依旧平稳,判断很有力度,让人笃信,“邃晓一重晋升几天了吧?没有入迷或畸变的征兆。”

“灵性增长过快,有时会搅动潜意识深处的恐惧,你们最近都太累了。”

他将原因归因于“太累”,但明明最近大家觉得,最莫名疲惫的人是他自己。

“算啦,也不用睡啦。”罗伊深吸一口气,终于展颜笑了笑,“大家,继续出去找个地方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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