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游乐园门口，阳光灿烂得有些晃眼。
祁余第一个从车里跳出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哇！好久没来这种地方了！上次来还是高中毕业那年吧？”
繁若跟着下车，看了眼手机上的电子票，笑道：“可不是嘛，转眼都大学毕业了。时间过得真快。”
林言卿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周末客流量预计是平日的三倍左右，建议我们先规划路线，避开排队高峰。”
“哎呀言卿，今天是来玩的，不是来做数据分析的！”祁余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说。
谢怀蝶和许知夏最后下车。谢怀蝶今天穿了件简单的黑色t恤和破洞牛仔裤，耳朵上还戴了枚小小的银色耳钉——这是病情稳定后他做的小小改变。许知夏则是一身休闲的浅灰色运动装，少见地没穿那些板正的衣服。
“走吧。”许知夏很自然地牵起谢怀蝶的手。
谢怀蝶挣了一下没挣开，也就随他去了，只是耳根微微发红：“人多，别拉这么紧。”
“怕你走丢。”许知夏面不改色。
琳熙和繁若对视一眼，露出“又来了”的笑容。
六人检票入园，欢快的音乐和孩子们的欢笑声立刻包围了他们。五彩斑斓的游乐设施、飘在空中的气球、戴着卡通头饰的游客一切都充满了童真和快乐的气息。
“我们先玩什么？”祁余眼睛发亮，像个小孩子似的东张西望。
“过山车！”繁若指着远处蜿蜒的轨道，“那个最新建的，听说特别刺激！”
谢怀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过山车的轨道确实设计得惊险，有几个几乎垂直的俯冲段。放在以前，他可能会因为人群和噪音感到不适，但现在
“行啊。”他听见自己说。
许知夏侧头看他，眼神里有关切：“你可以吗？”
“怎么，你觉得我不行？”谢怀蝶挑眉，那副熟悉的、略带挑衅的表情又回来了。
许知夏笑了：“没有。走吧。”
排队的时候，祁余又开始叽叽喳喳：“你们记不记得高中那次，学校组织来游乐园，谢哥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折了一下午纸蝴蝶？”
繁若接话：“记得记得！许大佬那时候就特别‘关注’谢哥，每隔半小时就‘恰好’经过一次，问他要不要喝水。”
谢怀蝶瞪他们：“哪来那么多废话。”
林言卿平静地补充事实：“准确地说，许知夏在三个小时内经过了七次，每次间隔在23到28分钟之间。”
许知夏：“”
谢怀蝶转头看许知夏，眼睛微微睁大：“真的？”
许知夏难得地移开视线，轻咳一声：“记不清了。”
众人都笑起来。
轮到他们上车了。工作人员检查安全压杠时，谢怀蝶忽然感到一只手覆上了他的手背。他转头，许知夏正看着他，眼神认真：“怕的话就抓紧我。”
“谁怕了。”谢怀蝶嘴硬，却没抽回手。
过山车启动，缓缓爬升。到达最高点时，整个游乐园尽收眼底。就在那一瞬间，车头向下，猛地俯冲！
失重感袭来，周围一片尖叫。谢怀蝶感觉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住，力道大得有些疼，但他没松手。风刮在脸上，心脏砰砰直跳，在极致的速度与失控中，他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自由。
过山车绕了一圈回到起点，众人下车时腿都有些发软，除了许知夏和林言卿——一个依旧淡定，一个正在分析刚才的加速度数据。
“太刺激了！”祁余兴奋得脸都红了，转头问林言卿，“言卿你刚才叫了吗？我好像听到你叫了！”
林言卿推推眼镜：“那是生理性应激反应，不受主观意识控制。”
“你就是叫了！”
繁若和琳熙笑着看他们斗嘴，谢怀蝶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许知夏握过的温度。
“下一个玩什么？”他主动问。
许知夏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随即眼里漫上笑意：“你想玩什么？”
“那个。”谢怀蝶指向远处的跳楼机。
许知夏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点点头：“好。”
接下来的一上午，他们几乎玩遍了所有刺激项目。祁余和繁若像是永远用不完精力，林言卿则一边玩一边给出各种科学解释，琳熙笑着拍照记录，许知夏和谢怀蝶谢怀蝶发现自己竟然在享受这个过程。
不是享受游乐设施本身，而是享受这种和朋友们在一起、可以放松地大笑尖叫的感觉。享受许知夏始终在他身边，在他需要时给他支撑的安全感。
中午他们在园内的餐厅吃饭。等餐的时候，祁余翻着琳熙拍的照片，忽然感慨：“感觉我们真的长大了。”
“怎么说？”繁若咬着吸管问。
“就高中那会儿，来游乐园还会在意形象，玩个过山车都要强装淡定。”祁余比划着，“现在呢，该叫就叫，该笑就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们了。”
林言卿点头：“从发展心理学角度，这是自我认同感稳固的表现。”
“说人话。”祁余戳他。
“就是我们知道自己是谁了，所以不在乎装成别人。”林言卿简单总结。
谢怀蝶静静听着，看向窗外阳光下嬉笑奔跑的孩子们。曾几何时，他也曾觉得自己永远被困在疾病的牢笼里，困在记忆的碎片和情绪的深渊中。可现在
他感觉到桌下的手被握住。转头，许知夏正看着他，眼神温柔。
“想什么？”许知夏轻声问。
“没什么。”谢怀蝶摇头，反手握住他的手，“就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饭后，他们决定去坐摩天轮。排队时，祁余又开始出主意：“我们分舱坐吧！两人一个舱，多浪漫！”
繁若立刻举手：“我同意！正好六个人，三对！”
谢怀蝶想反对，但许知夏已经自然地拉着他走向一个即将到达的座舱：“走吧。”
舱门关上，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摩天轮缓缓上升，游乐园的全景在脚下展开。
“记得吗？”许知夏忽然开口，“高中那次，你也坐了摩天轮。”
谢怀蝶努力回忆，却只抓到一些模糊的影子：“不太记得了。”
“你一个人坐的。”许知夏说，“我站在下面看着。那时候就想，如果有一天，能和你一起坐就好了。”
谢怀蝶心脏微动：“那你当时怎么不上来？”
“你那时候，”许知夏看着他，眼神深邃，“还不愿意让我靠近。”
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整个城市在脚下铺展。传说在摩天轮顶端接吻的情侣会永远幸福。谢怀蝶不知道这个传说，但当他转头看向许知夏时，发现对方正专注地看着他。
“谢怀蝶。”许知夏叫他的名字。
“嗯？”
“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谢怀蝶愣住了。这样的话从许知夏嘴里说出来，格外有分量。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哽。
最后，他只是倾身向前，吻住了许知夏。
座舱轻轻摇晃，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温暖而不刺眼。这个吻不像他们之前任何一个吻那样充满激情或试探，而是温柔的、珍惜的，像是在确认彼此的存在。
分开时，谢怀蝶额头抵着许知夏的，轻声说：“我也是。”
摩天轮开始下降，他们静静拥抱着，看脚下的世界一点点变大。谢怀蝶忽然想起什么，问：“祁余和林言卿他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吗？”
许知夏想了想：“林言卿的性格，如果没确定，不会允许祁余那样靠近。”
“那繁若和琳熙呢？”
“她们有自己的节奏。”
谢怀蝶点点头，不再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就像他们一样。
从摩天轮下来，其他四人已经等在下面。祁余一脸促狭：“怎么样怎么样？顶端接吻了吗？”
谢怀蝶白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那就是吻了！”祁余得意地看向林言卿，“你看，我就说”
林言卿捂住他的嘴：“公众场合，注意音量。”
众人大笑。
夕阳西下时，他们来到了旋转木马前。暖黄色的灯光亮起，音乐叮咚作响，木马上下起伏，像是童话里的场景。
“玩这个吗？”琳熙问，眼里有期待。
“玩！”繁若第一个响应，“多浪漫啊！”
于是六个成年人，混在一群孩子和情侣中，坐上了旋转木马。谢怀蝶选了一匹白色的，许知夏就坐在他后面那匹黑色的上。音乐响起，木马开始旋转，灯光流转，一切都梦幻得不真实。
祁余在前面大声笑着，林言卿虽然表情无奈，但眼里有笑意。繁若和琳熙并排坐着，举着手机自拍。谢怀蝶回头，看见许知夏正看着他，眼神柔软。
那一刻，谢怀蝶忽然明白了祁余说的“长大了”是什么意思。
不是年龄的增长，不是学历的获取，甚至不是病情的康复。长大是终于能够坦然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是学会珍惜身边的人，是明白幸福不是轰轰烈烈，而是这样平凡的、琐碎的、与所爱之人共度的时光。
旋转木马停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游乐园亮起了璀璨的灯光，夜空中隐约能看到几颗星星。
六人慢慢往出口走，影子在灯光下拉得很长。
“今天开心吗？”许知夏问谢怀蝶。
“嗯。”谢怀蝶点头，顿了顿，又说，“下次还可以再来。”
许知夏笑了，握紧他的手：“好。”
出口处，他们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游乐园。那里有尖叫，有欢笑，有童话般的梦幻，也有他们今天留下的回忆。
“走吧。”繁若说，“下次再聚。”
“下次该去露营了！”祁余提议。
“可以。”林言卿表示同意，“我需要提前研究一下营地选择和野外生存注意事项。”
“你就不能不想那些吗！”
笑闹声中，六人走向停车场。夜风吹过，带着夏末初秋特有的清爽。
谢怀蝶抬头看了看星空，又看了看身边的朋友们，最后目光落在许知夏身上。
“回家了。”许知夏说。
“嗯，回家。”
车驶离游乐园，将童话世界留在身后。但谢怀蝶知道，有些东西已经被永远地带走了——那些笑声，那些紧握的手，那些在摩天轮顶端说出的真心话，那些旋转木马灯光下明白的道理。
他们长大了。
而长大的世界里，有彼此，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