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
在看到漫山遍野挖地窨子的边民之后，朱能给出了一句中肯的评价。
大小两座奶头山上无数的地窨子，瞬间将它们成为了拒马河边坚固的堡垒群。
两座山，也从明军防线上的关键漏洞，成为了最为坚固的堡垒。
云烁笑着带领朱能参观修建地窨子的现场！
妙娘用树枝子艰难的戳松了土地，然后用稚嫩的小手捧起泥土，扔到远处。
好半天，才费力的挖了一个小土坑。显然，她这么干已经很久了。可地上却只挖了一个一尺深的小坑，挖土的小手已经被石子磨得鲜血淋漓。
握着那双稚嫩的小手，朱能老泪纵横：“孩子，疼么？”
纵横沙场的老将，问出了最愚蠢的问题。
“不疼，等挖好了地窨子。妙娘就有暖和的地方住了，弟弟也不会半夜被冻醒。”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孩子这么干，工具呢？没有铲子么？铁锹呢？”朱能出离的愤怒了，他认定云烁这样干是在残害儿童。
“朱伯伯，没工具。铁锹就两百多把，还是我求爷爷告奶奶弄来的。铲子也不多，紫荆县衙说就这么多。没多余的了！”
老朱随手抓过自己的亲兵头子：“你现在就去紫荆县衙传老夫的将领，三天之内若是没有一千把铁锹一千铁镐送到这里，老夫会亲自斩下县令的人头。”
“诺！”亲兵头子一声应诺，飞身骑上战马，带着百余杀才一路烟尘的跑了。
云烁知道，前两天还让自己碰软钉子的县令，绝对不敢日哄这些丘八。
他们是真敢杀人的，一个县令的脑袋并不值钱，朱能能亲自去砍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身为大将，朱能自然知道怎样安抚人心。
拉着老人说说话，拉着孩子夸赞一番。看到辛苦劳作的小伙子们道声：“辛苦！”
一个关心百姓疾苦的将军形象，立刻在边民中传颂开来。
云烁总是将朱能，引到那些最困难的人家。总是惹得朱能落泪，一落泪就想留下点儿什么东西。
一想留下点儿什么东西，就看云烁。
无奈的云烁只能从怀里掏银子，一个两个这么给，转遍边民营地之后，云烁已经是负债累累了。
看云烁有打白条的趋势，朱能老大的不高兴：“年轻人，总是要有些担当。不要在乎那些黄白腌臜物。”
说完，还随手扯下云烁的玉佩，赏给了一个鼻涕拉碴的傻小子。
亲娘嘞！那玉佩是丑娘亲手给挂上的，据说值五十两银子。
云烁很有种冲动，跑过去抢回来。
碍于朱能的凶恶，云烁不得已放弃了这一很有诱惑力的想法。
行走了一圈，朱能吃了一碗边民们日常的稀粥之后，他们来到了奶头山顶上。
朱能是老将，自然知道奶头山的战略价值。
只要在奶头山下筑起一片寨墙，即便是入冬之后拒马河冰封，蒙古人也决计难以跨越半步。因为，那些边民会自动团结起来战斗。
以前的家园被蒙古人毁了，现在这最后的希望再也不能沦为蒙古铁蹄下的焦土。
“很不错了，没想到你进一次太行山居然能招抚这么多人出来。”边民的人数，让朱能很是意外。
他也没想到，在大明与蒙元的边界居然生活着这么多边民。
“都是朱伯伯指挥有方，小子只是运气好而已。”在没有成为大佬之前，要尊敬现在的大佬。
云烁觉得，在紫荆关朱能就很值得尊敬一下。
“用那些当官儿的屁话搪塞老夫是没用的，你这次带着老夫来这里，不就是想要些好处？
这种手段，老夫见得过了。只不过，每日里给边民们提供粮食，已经掏空了紫荆县的府库。
老夫已经命令周围县衙接济，只是你知道的。
连年战乱，咱们燕京地界人口并不多。也就是中山王和燕王在这里的时候，才恢复了些人气。
人少，气候又冷。这旁边的县城，怕也是存粮有限。”
“朱伯伯，他们在这奶头山上驻扎下来。其实也是为了大军守住了一个战略要点，朱伯伯您这些粮食花得很值。
只要等到明年开春之后，他们就会自己耕田劳作养活自己。
大军就不用再给他们粮食，相反的，今后这紫荆关守军，怕是还要他们接济粮食。
这些粮食花出去，功在千秋！
今后，紫荆关的守将都会传颂您的功德，念着您的好处。”
“滑头！”
在扔出两个字的评语之后，朱能又非常贴心的将修建寨墙的活计扔给了云烁。
还热情的告诉云烁，年轻人就有多担当，这样将来才能干大事。
你妹啊！
老子将来还干大事？
老婆是公主，呃目前还是郡主。不过成为公主指日可待！
老丈人现在是亲王，将来会成为皇帝。
大舅哥目前是王世子，将来会成为太子，再将来也会是皇上。
二舅哥，目前是王子。将来会成为亲王，再将来会成为反贼，再再再将来会成为叫花猪。
小舅子不提也罢！
就这么个家庭，就这么个条件。除了造反，还能有啥大事情？
老子穿越到大明，就是要玩最美的女人，喝最醇香的美酒。整天数钱数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
儿时的梦想即将实现，你他娘的告诉老子要造反。大脑不进八吨水都不会有这样的念头！
腹诽了一下朱能，遥祝他生儿子没屁眼之后，云烁讪笑着对朱能伸出了手。
“干嘛？”朱能不解云烁的意思。
“朱伯伯，皇帝还不差饿兵。您这一天两顿稀粥，小孩子都吃不饱。你看看给孩子饿的，都吃树叶了！
您修这寨墙，也不多要。一万石粮食！我总要喂饱他们的肚子吧”
云烁摊摊手，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啪”朱能打掉了云烁的爪子：“你小子真敢开牙，张嘴就一万石粮食。
你可知，我这紫荆关两万余守军，一个月消耗粮食都不到这个数。”
“没粮食，给钱也行。我找人去弄！”
“要钱没有，要命老夫的命给你，你敢拿？”
完了！完了！这是碰见真狠人了。这哪里是大明国的将军，这简直就是土匪中的土匪，简称悍匪。
身材高大，肚囊宏大，一脸的大胡子。又都是带兵的将军，云烁越看这老家伙越像程咬金。
再加上这土匪的性子，云烁几乎可以断定，这老家伙是程咬金转世。
“您看这人都饿成这样了。让他们干体力活儿，真干不动。”
朱能无奈运气，云烁说得不是一点儿道理没有。这样逼迫他，将来到了燕王面前不好交代。若是惹得朱月蓉那刁蛮的郡主出来找事情，后果大大的不妙。
“每个月多给你拨付三百石粮食。紫荆关这么大，这已经是老夫所能动用的极限了。”
“多谢朱伯伯！不过，小侄每月只需要多给一百石粮食就够用了。”云烁对着老朱一礼。
饕餮居然往外吐粮食，朱能很想摸摸云烁的脑门儿，印证一下这货有没有发烧。
旁边的老岳和边民的族长们，也都是一副不解的表情。老萧更是恨不得扑过来，直接撕开云烁的嘴，让他把刚刚说出的话吃回去。
“说下面的话，不然老夫睡觉都不踏实。”还是老朱了解云烁。
“这奶头山和周遭五十里，基本上没什么人家。如果朱伯伯能答应他们，让他们在这里安身立命为大明缴纳税赋，他们一定会拼死保护，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家园受损一丝一毫。”
北方人口少，堂堂燕京城也不过就是三四十万人口。
这种荒郊野岭山地丘陵的地方人口就更少，云烁早先已经派人查看过。奶头山周遭五十里，除了十几个自然村之外，并没有其他住户。
没人，荒地便随处可见。养活这五六万人，一丁点儿压力都没有。
朱能盯着云烁看了好久，不由得点了点头。
当官儿的一块好材料啊，既给自己揽了功，又让这些流散在边地的边民有了家园。
历朝历代收拢边民都是大功一件，朱能这一次能够收拢五六万人，怎么说都是拿得出手的功劳。若朱棣当了皇帝，爵位都能往上提一提。
“好，既然他们都说汉话穿汉衣，便是我大明的子民。
大明的土地，自然随他们耕种。只不过，不能侵占原有乡民的田土。只要答应了这一条，老夫便准了他们在这里生活。
紫荆县的差役，也会给他们上户籍。从此，他们受我大明的保护。”
朱能一番话说完，老岳和那些族长激动得无以复加。
他们大多是被发配罪人的后代，好多人已经在这边地生存了五六代人。大明立国的时候，因为他们中有人参加的元军，大明不要他们这些边民。
蒙古人欺负他们，大明边军也不管。他们就像是没了娘的孩子，那种孤苦无依的感觉已经烙印在骨子里。
现在重回大明治下，重新做回汉人认祖归宗怎能不激动。以老岳为首，对着朱能和云烁齐齐下拜。
既然要到了好处，云烁也不再多说话。送走了朱能之后，带着一群爪牙去了拒马河边勘察地形。
拒马河原名涞水，发源地有两个说法一说是出自东泰山，一说是出自七山。在穿行百里山谷之后，汇集了山中溪水泉水之后，流经紫荆关这一带的时候水量已经颇为可观。
河道长达三丈，据说深也有三丈。蒙古人想泅渡过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不过若是冬天结了冰，那这道天堑瞬间就变成了坦途。这也是现在朱能没有在这里布置重兵，但却非常头疼的原因。
修寨墙可是个辛苦活儿，不但要挖土打地基，还要伐木采石。没一万民夫，工期将会拖到春节。
蒙古人绝对不会让你在这里消消停停的过春节，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来破坏修筑寨墙的工程。只等河水结冰，集结起骑兵一举突破这紫荆关防御与薄弱一环。
“从那边山崖到连接紫荆关关墙，这足足有十五里。要修寨墙，高度怎么说也要有一丈。
从挖掘地基，到伐木、采石，甚至还要开窑烧砖，工程浩大啊！”老岳看了一眼山势又看了看远处的紫荆关，无奈叹了一口气。
云烁现在就害怕听见工程浩大一类的话，他巴不得垒个猪圈应付一下朱能了事。
“那能怎么办，寨墙还是要修。若是没有寨墙，蒙古人杀过来直接面对的就是你们的地窨子。就算是你有信心凭借地窨子杀伤蒙古人，虽然不至于杀敌一千子孙八百，但自损五百还是会有的。
有了寨墙，蒙古骑兵过不来战力减弱了一多半儿。就算是蒙古人杀过来，咱们的损失也会小得多。
一条好汉子从出生到成年，至少要十八年。可生死，却是一瞬间的事情。
用汗水换血水，怎么说都是划算的。”
云烁的一番话引得周边的人纷纷点头，好几个边民的族长也随声附和。
他们的村落就是偷懒，没有修建足够结实的寨墙，结果被蒙古人突破之后损失惨重。
若不是男人们拼死抵抗，掩护着老弱妇孺撤进了山里面，整个村子几百口子没一个能活命。下场会比李家村还要惨！
“用汗水换血水，这话说得好。既然朱将军允许我们今后就生活在这里，那我们更要修好这堵寨墙。为了我们，也为了子孙后代。”
老岳已经是这些人的首领，他的话代表着所有的边民。
“好，既然是这样那就这么办。至于要怎么修，要怎么弄，还是得先参研个章程出来。
现在我们还是先把地窨子弄好，至少要保证冬日里过冬的需要。”
修寨墙是大工程，自然要统筹安排一下，绝对不能一拍脑门儿就硬干。
“对对对！现在地窨子挖得慢，那是因为我们没工具。一旦有了工具，十日之内所有人都能住进地窨子里面。
孩子们也不用再受苦寒的侵蚀！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一心一意的修筑寨墙。”老岳赶忙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