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汉忽然间爆起,身形快得变幻出数道残影。
所有人只觉得眼睛一花,便见到一柄黝黑的匕首横亘在了云烁的脖子上。
“都他娘的不准靠近,谁敢靠近,老子抹了这当官儿的脖子。
这么年轻就是将军了,想必也是哪家勋贵的纨绔吧。若是被老夫宰了,你们哭都找不到坟头。”
老家伙说话舌头比较硬,很像是后世西北人说话的语调。舌头硬,手更硬!
一双爪子如同鹰爪一般,抓在云烁的锁子骨上。云烁感觉自己的锁子骨都要被抓断了,半个身子酸麻发软,浑身提不起一丁点儿力气。
“老英雄!有话好商量,我们真是来找蒙古人晦气的。你我都是汉人,我们打败了蒙古人也是保你们平安。
这这是何必呢?”虽然心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但云烁还是想要忽悠一下这老家伙。
万一忽悠过去呢?
“呵呵,老狗这个怂货。打闷棍、套白狼、踹寡妇们还要打她娘。他带来的人,会是什么好人?”
云烁的眼神瞬间就清澈了!
舌头虽然硬了点儿,这嘴上功夫可以啊。德云社出来的?
要不要问问,这位老先生是不是姓郭?
脑袋上的头发挺茂密的,还不是桃形,应该不姓郭。
眼神很快寻到了躲在老萧身后的老狗,妈的,早就看这老王八蛋不地道。能把坏事做得如此猥琐,如此面面俱到也算是神人。
“老英雄!他是我们的向导,我们雇的!
我们要绕路到蒙古人身后去,袭杀他们的牧民烧毁他们的粮秣。不认识山中道路,这才潜入到山里面。
若我说了半句假话,天打五雷劈。绝”
“卡啦啦啦!”晴天一个霹雳,响晴的大天居然炸响了一道惊雷。
云烁脸都吓白了,老天爷啊!用不着这么配合吧
电光火石之间,云烁忽然间想起一个以前装过,现在未来还可能装的b。
单手高举,戟指向天!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云烁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表情严肃得可以去上朝。
“哈哈哈,你手上有剑吗?就跟老夫这装神弄鬼!”老汉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飞花颞叶,世间万物皆可为剑!”云烁傲然说道。
“看起来你是个使剑的高手,怎么跟个小鸡崽子似的?”老汉一边说,一边抓住云烁的锁骨来回晃荡。
云烁感觉自己的脑浆都要被摇匀了!
“老英雄,我们同族同宗同文同种份数一脉。如今异族入侵,我们自然要团结对敌。
我要做杀敌的岳武穆,不做杀自己人的秦桧。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我们要以无数的无名岳武穆,来造成一个中华民族的岳武穆!”云烁的话铿锵有力,隐约带有金石之音。
所有人都被云烁惊着了,大家都呆呆的看着云烁。
“额亲娘嘞!这小子黄鼠狼上身嘞!”老萧刚刚喊了一句,就被丑娘踹了一个马趴。
老汉摇晃着云烁的手忽然顿住,转过云烁的身子,上下打量着云烁:“你!”
“老英雄,实不相瞒。我一生最佩服岳武穆,精忠报国四个字虽然没纹在背上,但深深的烙刻在我的心里。
老英雄,我真的想战死在沙场上。舍生取义,引为平生之志。”
老汉眼睛一亮,慢慢将云烁放到地上:“虽然你说的老夫不全信,但老夫还是敬佩你的为人。
一介纨绔居然能够带着百十人摸进这深山里面,足见毅力和心智之坚。
罢了,老夫放过你。
你走吧!”
“老英雄,多谢!翌日我沙场殉国,还望老先生为我等收尸。”
做戏做全套,再说现在还没脱离老家伙的掌控呢。
“呵呵呵,小哥儿有马革裹尸的志向。老夫佩服!
只是你想要凭借这百十人,烧毁蒙古军的粮草和杀光他的牧民,显然不现实。
娃娃,留着有用之躯还是回去吧。”老汉苦笑着对着云烁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杀敌报国,何惜此身!”云烁昂起头,斜视四十五度,努力做大义凛然状:
“北上之时,我已经和家里人说得清楚明白。若是我死了,就葬在西湖只盼岳王庙边上。
生不能追随岳武穆驱除鞑虏,死我也要在地下跟着岳爷爷卫我中华。”
“好小子!”老汉大力的拍打着云烁的肩膀。
云烁感觉就像是被棕熊拍了一掌,五脏六腑气血翻腾,差点儿没喷出一口老血出来。
“多少年没看到你这样的犟种,好了,随你去。”老汉甩甩手,示意云烁赶紧走。
“敢问老先生贵姓?”云烁对着老汉抱拳拱手。
来就是要来征兵的,这个时候不套词,难道说真的去烧蒙古人的粮草?
“老夫姓岳单名一个林字,你口中的岳武穆,便是我家先祖。”老汉叹了一口气。
“原来是岳爷爷的后人,请受小子一拜。”云烁整了整衣冠,很是郑重的给岳林施礼,一躬到地很是虔诚。
“你不怕我骗你?”岳林玩味的看着云烁。
“老先生您一身浩然正气,断不是宵小之徒可以有的。小子这一拜,断然不会拜错。”
云烁早就发现,自己无意中提到的岳武穆,这老家伙对待自己的神情便变得不一样。
“好,你小子倒是有些门道。”岳林对着云烁笑笑,却并没有再次赶云烁走。
云烁认为这是深厚友谊的良好开端!
对着丑娘打了一个手势,丑娘立刻会意。从老萧背上解下包裹,从里面拿出熏鸡香肠,还有云家驰名燕京的云府佳酿。
“老先生,这是我云家的美酒。请您一尝!”云烁将酒壶递给岳林。
岳林翻来覆去的摆弄,也没能摆弄开。
云烁拿住瓶盖用力的一拧,便拧开了瓶盖。
岳林闻了闻,眼睛便是一亮,端起来对着嘴灌了一大口。
二锅头啊!
论起度数至少有五十度,这老家伙像喝啤酒一样的喝,云烁很期待他的后续反应。
不愧是岳爷爷的后代,一口烈酒下肚岳林憋了好一阵。赤红着脸长长喷出一口酒气:“好酒!好酒!”
话虽然说得豪迈,但轻微反刍的症状出卖了他并不平静的胃。
“岳爷爷,这酒烈的厉害。您吃一口压压酒气!”云烁很是狗腿的将熏鸡递了过去。
回头看了一眼丑娘,丑娘立刻心领神会。
从包裹里面拿出饼干,走到那些孩子跟前挨个分发。看到小姑娘,还从兜里掏出一截红头绳绑住小姑娘散乱的头发。
孩子们开始并不敢吃手里的东西,大人们也在一边冷冷的看着。
丑娘帮着小姑娘扎好了头发,拿起饼干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块,然后递给了那小姑娘。
或许是丑娘的举动让小姑娘感到了亲近,她拿起饼干啃了一小口。
接着便啃了一大口,再然后就像是土拨鼠上身一样,不停的往小嘴里面狂炫。
别的孩子看到小姑娘在啃,他们也纷纷啃起了手里的饼干。
有几个男娃子几口啃完了自己手里的饼干,看着身边孩子的饼干直咽唾沫。
丑娘笑吟吟的再次往他们手里塞饼干:“这叫饼干,是顶好的军粮。慢些吃,别噎着!”
漂亮女人,总是天然的拥有亲和力。
丑娘搂过那个最开始吃她饼干的小姑娘,从兜里掏出一块奶糖塞进小姑娘的嘴里:“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妙娘!娘亲叫我苗苗。”
妙娘,苗苗丑娘立刻会意过来,是这小姑娘吐字不清楚。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苗娘才对。
“姐姐,你好漂亮。”苗娘看着丑娘奶声奶气的说道。
“苗娘今后也会很漂亮的,是个大美女哦。”丑娘抱起苗娘,走到云烁和岳林身边规规矩矩做好。
“爷爷!”苗娘伸出手,扑进岳林的怀里。
“哈哈哈!”岳林伸手将苗娘搂进怀里,任凭苗娘小手随意的薅他胡子,疼得眼角抽搐也不忍责备。
“岳爷爷,看着你的族人好像妇孺居多。你们的男丁都到哪里去了?”云烁又递上一根香肠。
岳林接过香肠闻了闻,掰开塞进苗娘的手里。看着苗娘土拨鼠一样的啃,不禁老怀大慰。
“哎都去引开蒙古人了。
这一次蒙古人来的迅猛,我们知道信的时候蒙古人已经只有不到五十里。
为了能让老弱妇孺躲进大山里面,我儿子岳森带着族人将那些蒙古人引开。
我们约定在这山谷里面会面,可这已经是第七天了,还是没等到他们。哎可惜啊!我老了,不然”
“岳老您不要着急,您是忠良之后,凡是我华夏人,人人皆要照顾一二。
我云家在燕京门头沟也算是薄有家资,您若是不嫌弃我可以安排您和您的族人一起到门头沟居住。
您不用操心他们的生计,门头沟荒地很多。愿意务农的可以开垦荒地,不愿意务农的,云家也有作坊。可以在作坊里面做工,每月领到的工钱只会比种地多,不会比种地少。
孩子们也可以进入云家宗学读书”
画大饼是一项熟能生巧的技术活儿,云烁算是知道后世的老板们为啥那么善于这么干,唯手熟尔!
岳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云烁看了好久:“老夫看你不像是坏人,但萍水相逢为何对老夫一族这样好?”
这是一个现实主义者,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加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说实话就是”云烁正要说话,忽然间山谷里面一阵大乱。
从山谷小径窜出一哨人马,足有二百多人。这些人几乎人人身上都有血迹,而且半数都带着伤。
山谷里面立刻炸了营,妇孺们纷纷跑到队伍里寻找自己的亲人。
那些没寻到亲人和得知亲人死讯的妇孺,立刻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爷爷!爷爷!阿爹躺在那里。”苗娘跑到岳林身前,指着不远处正被人用担架抬过来的一个汉子。
岳林一下子就窜了出去,看到儿子岳森躺在担架上面如金纸。
再一摸额头,热得烫手。
“这这是怎么回事?”岳林急切的看向抬着儿子的壮汉。
“大哥带着我们引开蒙古人,待你们走了之后我们也撤离。无奈被蒙古人衔尾追上,若是再跑必然会被蒙古人一路追杀殆尽,大哥反身回去和蒙古人硬斗了一场。
杀散了蒙古人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枝冷箭。
您看,就在胸口上。”
岳林掀开盖在儿子胸前的一块兽皮,看到一枝断箭正插在岳林的胸前。
箭矢的箭杆已经被剪断,只剩下箭簇卡在肋骨上。
伤口不断有黄色的脓液流出,隐隐的还有一股股腥臭味儿传出来。
岳林见此场景眼前一黑,在边境多年几乎每年都要和蒙古游民斗上几场。
这种伤情岳林见得多了,受伤的人开始的时候会发烧,然后伤口流出脓水。
再然后,高烧不退之下便会死去。
岳林见多了这种伤,到了岳森这个地步,几乎就是十死无生。
十死无生
白发人送黑发人岳林心疼得老泪纵横。
岳森听到老爹的声音,强打着精神睁开眼睛。蠕动着嘴唇想说话,却是声音太弱没人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苗苗在这,苗苗在这,你放心,爹会照顾好苗苗。”说话间,浑浊的老泪已经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爹”苗苗使劲儿摇晃着岳森粗壮的胳膊,岳森嘴唇动了动已经说不出来话,只有眼泪从眼角流下。
“你是谁?干什么的?”云烁刚刚靠近,就有一个豹头环眼的汉子警惕的盯着云烁。
“这位大哥,小弟粗通医术。看看是否可以帮忙!”云烁抱拳对着那汉子说道。
“你是郎中?”豹头环眼的汉子上下打量着云烁。
“略通!略通!”云烁没敢把话说死。
毕竟伤到了这个地步,青霉素能不能救过来还是未知数。
万一救不过来,这种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夯货,很可能先给自己一刀,让自己去陪他地下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