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城的骡马市在东城，燕军围城这几个月时间，城里好多人家已经破了产。骡马差不多都快杀光了，现在去骡马市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一辆马车。
果然，骡马市门可罗雀。
数十匹骡马被栓在树荫下，或躺或卧，马尾巴不停的甩着赶走讨厌的苍蝇。
估计，整座济南城也就剩下这些骡马了。
能够让骡马贩子如此坚持，都不忍心杀掉吃肉的，肯定是良马中的良马。
马少，来骡马市挑选骡马的人更少。
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好多还是看一眼就走。
济南城破产的人家太多，现在没什么人买得起骡马代步。
云烁不会相马，但老萧会。
这老家伙一会儿掰开马的嘴看看牙口，一会儿拍拍马屁股检查毛色，还会让马贩子将马蹄子抬起来，看看蹄甲！
云烁完全是门外汉，任由老萧折腾。
最后老萧挑了一匹枣红色的马，顺带还买了不知道哪个富贵人家出卖的马车。
马车很结实，从车辕到车厢，一水的硬杂木。看得出来，原先的主人是个不错的殷实人家。
估计，也是在这场围城战当中破产的倒霉蛋儿。
老萧赶着马车载着云烁，一路往家里面赶。路过衙门口的时候，云烁看到衙门前面的树上，挂着一溜小笼子。
小笼子里面装的是人头，无数苍蝇围着这些人头叮咬，隔着老远便能够闻到浓重的腥臭味儿。
“这些都是燕军的人头，额跟你说，看到那个挂在中间的没有，听说是个燕军大将军。
死的老惨了，浑身都被鸟铳打烂了……说是在济南硝制，顺便示众。
过两天就回送到金陵去！”
老萧后面的话，云烁一句都没听进去。他直勾勾的盯着最中间那颗人头看！
没错，那是张钰的人头。
因为天气热的原因，整个人头呈现暗红色。张钰龇着牙，表情非常狰狞恐怖。
强忍着泪水，云烁跟着老萧回到家里。
“还要烙一些馕饼，路上吃。
可惜喽，天气热这些鸡也不能带着。正是能下蛋的时候，现在杀了怪可惜的。”老萧还是絮絮叨叨。
云烁一句话没说，径直走进了自己房里面躺在踏上看着房梁发呆。
“怎么了？这是……”丑娘看出不对劲儿，赶忙跟进来问。
“燕军兵败，张钰叔叔被杀。人头就吊在府衙门口示众，过几天还要送到金陵去。”
“你想要偷人头？”丑娘直接看穿了云烁的心思。
“他跟我爹是袍泽，一起在漠北打过仗的，生前对我也颇为照顾。他的身子我是寻不到了，不管怎样也得把人头带回去。”
“你倒是挺讲义气！”丑娘说了一句，便转身走了出去。
云烁双手枕着脑袋，盯了房梁很久，最后站起身抓了只鸡走出了院门。
“喂，你去哪儿？你拿鸡干什么？”身后老萧大声的喊着，云烁权当没听见。
云烁走进了曹保长家里，曹保长见到鸡立刻眉开眼笑：“你小子……到叔这里还拿东西，见外了！”
嘴上说，手却将大公鸡接了过来扔给媳妇：“宰了炖上，娘的，好几个月没见荤腥，嘴里淡出个鸟来。”
没进堂屋，只是在院子里树荫下坐在马扎上。
“曹叔，有个买卖做不做？”云烁左右看了看，故作神秘的说道。
“啥买卖？”曹保长眼睛发亮，自从碰到云烁之后，这小子出的主意一个比一个靠谱。
若是没听云烁的主意，这次大难家里说不定得饿死几口子。
在曹保长眼里，云烁早就是大号的送财童子。
“卖人头！”云烁凑近了曹保长，小声说道。
“卖人头，卖啥人头？”曹保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解的看着云烁。
“府衙门前不是挂了燕军将军的人头么？咱们拿个人头，把那将军的人头换下来。”
“换下来……”曹保长倒吸了一口凉气。
偷柴火之类的事情他敢做，可干这么大的事情……，一个弄不好被打成燕军奸细，全家都得没命。
“对，找个人头咱们给调包。
调包下来的人头，我背到燕京去找那人家卖。别的不敢说，这个数……！”云烁伸出一个巴掌。
“五十两？”曹保长小声说道。
“至少五百两！”云烁将张开的爪子在曹保长面前晃了晃。
“五百两……！”这是一个足够让曹保长震惊的数字。
别说五百两，就算是五十两，也能在济南城最好的地段选个小院子。
若是三百两，便能在济南府最繁华的地段买个铺面做买卖。
五百两银子，就算是在济南府开一座三层酒楼都够用了。
“对，五百两。这生意曹叔您做不做？”云烁知道，曹保长眼皮子浅，五百两银子对他来说已经是巨款。
所谓保长，在后世差不多的官职便是居委会主任，一般都是大妈来做。
五百两……！
“这事情风险太大，若是被人抓了，全家都得掉脑袋。”
“风险大，收益也高。这五百两，我只抽一百两。若是信不过，曹叔可以让你儿子跟着一起去燕京。
不管卖多少钱，我只拿一百两。
曹叔，您说这燕军里的大将军，还能差咱们这仨瓜俩枣的？别说五百两，就算是要八百两他们也得给。”
世上无所谓风险，只是看诱惑够不够大。
那个书写《资本论》的哲人曾经说过：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被到处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危险。
为了能把张钰的脑袋捞出来，云烁决定使出绝招儿，加钱！
“八百两！”这个一个能让曹保长肌肉痉挛的数字。
有了这样的身家，曹保长将不再是一个小人物。而是这条街上首屈一指的富户，就连号称家大业大的高员外，也得退避三舍。
“曹叔，机会可不多哦。只要拿了这人头，就发达了。
再说，这济南城现在还缺人头？随便到城墙下面一挖，就能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