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箭矢不断从大火掩盖的南军营垒里面射出来。
燕军士卒一时多人中箭坠落马下!
那些箭矢又急又准,甚至连甲胄都射得穿。一看就知道不是弓,而是弩矢!
一般来说弩矢更加适合直射,那这些弩箭……
张钰顺着弩箭来时的角度,顿感头皮发麻。
原本被烟雾笼罩的大营中央,居然密密麻麻的竖立着数十座两丈多高的木头碉楼。
每座碉楼上都有几名弩手,正不断的朝着燕军骑兵射击。
因为火光和烟雾的原因,燕军士卒却看不到他们。
“射死那些碉楼上的弩手!”张钰抽出一枝雕翎箭,对着碉楼上的弩手便射。
“噹……!”张钰五石弓射出的箭矢,居然被弩手胸前的铠甲弹开。
妈的,这些弩手居然身着重甲。普通的箭矢根本射不穿!
与张钰一样,燕军士卒们射出的箭矢都被弩手们身上的铠甲弹开。这让燕军一时大乱起来,前进不得还在火光的照耀下被人当靶子一样射杀,饶是强悍如燕军也一时之间纷纷后退。
堪堪要退出营垒,便见到南军营垒里面无数火箭朝天漫射而来。
那些照着活的箭矢落在一尺多深的壕沟里面,立刻引燃了里面的火油、稻草和木头。
一人多高的大火立刻连片燃烧起来,犹如一条火龙般横亘在张钰的退路之上。
此时此刻,张钰如果还不知道上当了,那他这辈子丘八就算是白当了。
“撤……!”马头还没等调转过来,张钰便听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声音。
“啪……”
“啪……”
“啪……”
……!
是鸟铳的声音,张钰惊恐的看向碉楼之上。
那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弩兵里面混进了鸟铳兵。
有经验的骑兵,可以凭借手中盾牌抵挡射来的弩箭。可面对鸟铳,盾牌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随着一片“啪”“啪”“啪”的鸟铳声音,燕军骑兵下饺子一样纷纷落马。
不仅仅是张钰这边,就连东西两路人马那里,也有鸟铳的声音传过来。
张钰头皮发麻,调转马头便走。
一辈子熬鹰,今天却是被老鹰啄了眼。
张钰即便心里恨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带着所部骑兵拼死撤退。
可进来了,哪里那么容易走。
壕沟里面很明显填满了大量火油,越燃烧越猛,火焰很快便窜到了一人多高。
炽热火焰炙烤着空气,战马冲到壕沟两丈之前,便恐惧的不肯再往前跑。
任凭骑士们怎样挥动马鞭抽打,战马也不肯再前进一步。
眼见着大军被两层大火困住,张钰急得原地转圈儿。现在每耽误一刻,就会有燕军士卒死在鸟铳弩箭之下。
“把死人扔进壕沟里面去,把那些大车也推进去。压住火赶快跑!”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把死人扔进大火里面,只能暂时把火焰压住。只要人油被烤出来,大火将更加炽热。
到时候,跑得慢的人更加逃不掉了。
一具具尸体,又或者是随便什么东西被投入熊熊烈火之中。
火焰被暂时压制住,骑兵趁此机会疯狂向外逃窜。谁都知道,等一会儿火再烧起来,真的就逃不出来了。
张钰钻出了火圈,拼了命的打马往北面奔逃。
他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可平安不会仅仅布置这样一个陷阱。他肯定有后手,虽然不知道后手是啥,但张钰知道需要赶紧离开这里。
东西两面进攻的骑兵,同样用死人和别的什么东西压住火头,疯狂向外逃窜。
他们逃窜的方向非常一致,向北!只要向北走,便能回到燕京,那里才是燕军的地盘!
熊熊烈火中,南军大营里面最高的一座碉楼上,平安看着向北逃窜的燕军,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
没了李景隆那个蠢货,老子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手一挥,身后传令兵便点燃了手中焰火。
焰火带着哨音钻到天上炸出炫丽的烟花,埋伏起来的伏兵纷纷现身。
平安吃准了燕军向北逃窜之时不会恋战,所以他的伏兵大多是一两百人埋伏在路边林子里,又或者是路边的村镇里面。
只要燕军路过,箭矢便铺天盖地的射。
能留下一个就留下一个,绝对不出来跟你短兵相接。
燕军一路奔逃,一路被埋伏。根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伏兵,张钰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十面埋伏的项羽,浑身有千钧之力居然使不出来。
身边的骑兵,不是跑散了就是被射杀了。若不是身上铠甲坚固,说不定自己也已经被射杀。
堪堪跑到徒骇河边,张钰便看到桥头守着数千南军士卒。
据马如墙长枪如林,不断有箭矢射出,将突袭的燕军骑兵射杀。
回头看看自己的手下,出发时三千铁甲,现在最多还不到一千人。
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冲过去……”
“将军,小的是山东人。小的知道,下游有个地方水很浅,咱们可以从那里过河。”身后一个骑卒跑到张钰身边急切的说道。
只要是个人就知道,骑兵贸然冲击这样厚实绵密,又准备充分的军阵就是送死。
“带路!”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张钰只能命令这个骑卒带路。
士卒们拐了个弯儿,沿着徒骇河向下游跑去。
守着桥头的南军步卒也不追赶,他们也没办法追赶,两条腿没办法跑过四条腿。
向下游跑了五里路,不管是人和马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
那骑卒指着一片河滩:“将军,那里水只有三尺深。”
张钰看了一眼黑黝黝的河水:“你带路!大家跟上!”
那骑卒催着马奔向徒骇河,战马在水里面穿行,果然走到河中间的地方,河水也没有漫过马头。
徒骇河只有两三丈宽,那骑卒不一会儿便走上了对岸:“将军,快着些。”说完,便打马继续往前跑,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张钰看到他顺利渡河,心里也没了防备。赶忙命令手下人马渡河!
战马潜入冰凉的水中,趟过了徒骇河。待走到对岸,见到前面一片漆黑,哪里还有那骑卒的影子。
张钰只当他是跑得远了,不顾战马疲惫催马向前疾驰。
可跑着跑着,张钰发觉战马越跑越慢,最后战马居然陷在泥里举步维艰。
“不好,这里是沼泽地。快退!快退!”张钰恨得咬牙切齿,妈的,那骑卒是细作。
张钰身后的骑兵也好不到哪里去,战马驮着人本来就沉重,跑了这么远的路,战马十分疲惫,现在陷进泥里面哪有那么容易脱身。
这……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