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袋子米可以换一个土财主漂亮闺女的时候，云烁知道济南城已经到了极限。
这个时候只要背着一袋子米出去，随随便便就能换个金元宝，或者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为所欲为。
云烁不敢去，老萧也不敢去，丑娘心思活泛但也不敢！
甚至三个人都不敢出门，满大街都是面黄肌瘦饿得打晃的人。你们三个红光满面的出门，不用问都知道，这家里有粮食。
自然就会有聪明人跟着你，然后引来一群人打家劫舍。所以，云烁他们现在出门都得先往脸上抹一把灰土才行。
云烁坐在屋子里挑豆子，不时捡出一个坏的扔到窗外。
豆子刚刚落地，老母鸡就会跑过去把豆子啄进嘴里。好像就连家禽也知道，现在环境不好能吃点啥就吃点啥。
老萧的手艺非常厉害，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这些鸡全都失去了发出声音的能力，就连老母鸡的“喔”“喔”“喔”声都没有。
捡完了豆子，放在盆里倒上水，上面盖一块干净的布闷上。明天早上，盆里面就会发出密密麻麻的豆芽来。
老萧拎着鱼竿，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吃活人嘞，吃活人嘞！”
“怎么了？”
“人市上现在开始卖菜人，菜人，就是被人吃的人。可吓死额嘞！”老萧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显然是被吓坏了。
云烁心里一哆嗦！
没敢出去看热闹，缩在房檐下看着明晃晃的太阳。阳光很足气温很高，云烁却从心里觉着发冷。
饥饿之下无人性！
门外又开始敲锣，这是召集民夫的讯号。
老萧缩在柴房里面不出来，显然是吓坏了。
无奈之下云烁只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出乎意料之外，出门上街的人非常多。好多人脸色都蜡黄蜡黄的，还有些人饿得直打晃，却仍旧坚持着走上街头，响应曹保长的召唤。
没别的原因，官府找人干活儿会给个饼子。这年月，饼子可比银钱靠谱多了。
为了有一口吃食，饥饿的百姓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非常听话。
曹保长的脸色还是不错的，看到云烁将他拉到自己身后：“今天是脏活儿，你不要去了。”
“啥活儿！”云烁小声问道。
“拉死人！
牢里面饿死了好多人，把那些人拉出来当菜人卖。听说，有些还没断气都拉出来了。
哎……这操蛋的日子，你年纪小造孽的事情不要做，不然这辈子不好过。
俺老曹年纪大了，这造孽的事情也只能背着了。”
曹保长推着云烁往回走！
一个五六岁的娃娃，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衫在人群中穿过。
“这谁家孩子？”云烁惊讶的看着这孩子。
现在济南城里孩子敢单独出门儿，一会儿就没了。没了的意义是物理意义上的，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那种。
“是老孙家的，他爹娘都饿死了。昨天俺才带着人把他们拉走，只是昨天没看到这孩子，还以为是被吃了。
不知道今天从哪里钻出来的！”
“这是要出事情的。”云烁左右看了看，几个闲汉眼睛里面已经是贼光兮兮，一看就知道没打好主意。
那孩子就那么一拐一拐的走着，不知道他要往哪里走，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走一段，抬起头看看天，然后又是低着头走。
走到树边上，想用手抠一点树皮下来。却发现树皮已经被啃光了，只剩下白里面透着黄的树干。
前面有一群孩子，光着屁股在树底下捡掉落的树叶吃。
那孩子也走过去，蹲在地上跟着捡树叶吃。
这些孩子一个个面黄肌瘦，根根肋条骨像鸡骨架一样暴露在阳光下。他们的胳膊和腿上，几乎没了肌肉，几乎就是一层皮抱着骨头。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的肚子却很大。一个个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肚子里都是啥。
两个看孩子的大人看到那孩子，眼前顿时一亮。
左右瞧了瞧，亦步亦趋的向那孩子靠拢过去。
一把黄豆从天而降，那群孩子顿时像炸了窝的鸡一样疯狂在地上捡拾。只要捡起来，合着沙子便往嘴里面塞。
两个大人被这群孩子阻挡了一下，就见到一个少年伸手捞起那外来的孩子便跑。
云烁抱着孩子，在胡同里面拼命的跑着，他实在不想听那群孩子野兽般的咆哮。
那俩大人追了一会人，便因为体力不足不得不停下休息。
云烁跑回了家，插好门拉风箱一样的喘着粗气。
“这谁家孩子？”丑娘吃惊的看着云烁。
这段时间不是没见过街上讨饭的孩子，有些还来云家讨过吃的。可云烁一个都没有给过吃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街上捡的，若不是我捡回来就会被人煮了吃。”
“以前我要给街上孩子吃食你不让，自己却捡了一个回来？”丑娘看着双标的云烁，眼睛里面满是鄙夷。
“街上讨饭的，还有来咱家讨饭的。那些孩子只要知道咱家有吃食，便会传扬出去。
所以不能给他们，不然咱们的粮食会被抢光，变得和外面那些人一个样。
这孩子不一样，抱回来养着，不让他出去。好歹也算是救一条命！”
“那明天，我也捡一个……几个回来。”丑娘早就想帮帮街上那些光屁股乱跑的孩子。
“咱们救得了一个，却救不了整个济南城的人。没办法，我们不是老天爷，救不了所有的人。
能捡回来救一个，那就捡回来救一个。你若是不高兴，一会儿给他吃一顿饱饭然后赶到街上去。”
“不行！不行！额不答应，好歹是条性命呢么！
额的小孙孙就这么大，今后这娃子额养着。”老萧冲出来，直接抱起孩子便跑回了柴房。
同时，鄙视的眼了一眼丑娘：“挺俊俏个女娃子，咋生了一副黑心肠。”
“你……！”丑娘想要教训一下老萧，可看到老萧怀里的孩子，立刻失去了勇气。
云烁重新坐到房檐下面，看了看明晃晃的日头：“他娘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