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安低头,看到了自己很小的官印,原来如此。
“起来吧,萍水相逢,不必如此客气。”
崔大善人环顾四周,没看到夫人的踪迹,故而从还差掏出一封信来,双手呈递到赵长安面前。
“这是……?”
“请大人过目,这是追云山的土匪窝子绑架犬子之后,今早忽然放归,指使犬子定要送到云隆客栈里,交给一位年轻的夫人。”
“均州土匪,官府不围剿?”
“哎,大人有所不知,咱均州有山有水,山里有土匪,水里有水匪,剿了几次,可这个跟雨后春笋,杀了一波,又来一波。”
他扶着自家的儿子,沉声说道,“我四十岁,才得了这么一根独苗,五日前,犬子只是出门探春,与同窗小聚,旁边还有护卫跟从,哪知就被土匪绑走了,要价两千两纹银。”
说到这里,崔大善人抹了抹眼泪的湿意,“小的家中虽有薄资,但两千两纹银这般大的数额,凑起来也是艰难,正在四处筹措之时,午前,犬子竟然入了门。”
“就这般回来了?”
连赵长安都有些诧异,看向憨厚的少年,有几分不可置信。
崔大善人颔首,“问了犬子,才知早间土匪绑着他,蒙了眼,送到城外十里地,就把他放了。”
少年跌跌撞撞进城,往自家奔去。
幸好崔大善人的铺子就在城门口,奔进去就遇到掌柜的,亲自请了顶小轿,给崔小公子送了回去。
崔大善人长话短说,与赵长安说了前因后果。
“本想带着犬子,给夫人磕头谢恩,但又怕冲撞冒犯夫人,幸好大人在此,请受草民一拜。”
“起来起来,我也不是你们家的救命恩人。”
赵长安亲自开口,扶起父子二人, 他想看这封信,但毕竟不是给自己的。
故而差了赵三行,“给你姑奶奶拿去。”
崔大善人拉着儿子站在旁侧,“尊夫人能救了犬子——”
“等等!”
赵长安面色严肃,“这位先生,你口中所言的夫人,并非内子,而是我们郡王府嫁出去的千金。”
郡王府?
崔大善人立时惊愕,“大人乃郡王府之人,是草民眼拙,请大人恕罪。”
赵三行送信入内,段不言都懒得看,让赵三行拆开来读完。
“哦,真洗手不干了?”
赵三行呲牙,“姑奶奶,是昨儿晚上来的那伙贼子?”
“既然说金盆洗手,那就暂且信了,马兴,回来的路也从均州过,到时咱们再探一探这追云山。”
莫说巧合,古代就这样的治安。
不管官家民家,能请镖局护送的,绝不想舍了这个银钱,否则死在深山老林,亦或是滔滔江水之中,天王老子来了,连个尸首都找不见。
像段不言这样,以女子之身,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三五个人, 驰行密林,保守说来,自她进入山林子里,土匪就盯上了。
入城之后,各行各样的骗子,都蓄势待发。
拍花子的想着这女子容貌绝美,真是弄到手,随便转手一卖,就是百两纹银。
也有好色之徒,只看段不言一眼,就寻思着做个小局,把此女收入后宅,揉躏磋磨。
然而——
土匪差人跟踪,行里人立时知晓,这是别人的肥羊。
算了!
其馀人等, 收敛了心思,但还是会跟着看热闹,结果刚到最好的云隆客栈,直接包下了整个客栈。
这大手笔!
好些人都眼红,可谁也惹不起追云山上的大当家,可今日里——
崔大善人忽地敲锣打鼓,上云隆客栈来了,所为何事?
众人不知。
只是崔大善人的六抬重礼,赵三行出面,收了两抬,“我家夫人说了,不值当这么多谢礼,随手的事儿。”
崔大善人微愣,连说不可。
可赵三行淡淡一笑, “我们将军府,又不是土匪,夫人慈悲为怀,随手弄几个土匪的而已。”
将军府?
全大荣上下,将军不少。
但要说能让那些个不讲道理的草寇之辈,主动送了孩子回来,恐怕只有那么一位。
崔大善人立时拱手躬身,做了个长揖。
“敢问夫人可是曲州龙马营凤大将军家的夫人?”
“咦,你如何知晓?”
崔大善人满脸笑意,“凤夫人的名头,不瞒这位郎君说来,短短数日,早已传扬到咱们均州府来了, 夫人乃真英雄, 孤身擅入敌营,扭转战局,这等奇功,咱们均州府的百姓,早已耳熟能详。”
原来,正月里两国开始打仗时,不少曲州府的百姓,投亲奔友的,来到均州府。
几番传扬,岂有不知的?
若说前线龙马营杀敌多少,百姓兴许听完就忘,但若说大将军夫人为百姓杀了西征诸多贼子,这谁能不好奇?
说书的先生,一看如此热闹。
道听途说再自个儿私下润润色,把段不言写成了天上有地下无,武曲星君投胎下凡的女英雄。
尤其是她坎坷的家世,再被提及来时,不用多说,段不言在此地名声大噪。
崔大善人本还想带着儿子乖乖离去。
一听客栈住的是凤夫人,立时不干了。
“草民保证不会冲撞夫人,犬子得夫人庇护,这才得了个性命, 请禀报夫人, 能否容犬子一拜?”
段不言正在后院吃酒。
哪里知道,前堂发生这些事情,只是等她用完饭菜,想要在均州城闲逛时,才知事情不同凡响。
赵长安打发了崔大善人,但压不住崔大善人的热情。
父子二人,带着家族亲眷,守在客栈外头,早有些盯住美人的龟公歹人,差人去打探。
三言两语,听得稀里糊涂。
段不言在前堂,听完赵长安所言,不以为然,“走吧,侍郎大人,听说均州有不少好吃的,尝尝去?”
“崔家老小,都等着给你磕头呢。”
“岂能因他们,绊住我出行的脚步,侍郎大人不去,那让三行同路。”
刚出门,崔大善人领着妻妾独儿,族家亲眷, 扑通一声,跪地山呼, “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嘶——
段不言努了努下巴,马兴几人上前,给崔大善人扶了起来,“我家夫人不喜这些,莫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