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双双绝不能死!
她若死了,且不说在场众人性命难保,城外数十万百姓、整个凤家军的粮水供应也将彻底断绝。
到那时,大乾必成周围虎狼之国的口中鱼肉,山河破碎,万民涂炭。
唯有保住凤双双,百姓才有未来。
今日汇聚于登月楼下的这些人,或许满腔热血、易被煽动,却也是大乾百姓中较有学识、能识字断文的一批,多少有些判断之力。
当下就有人高声应和:“咱们决不能任由林相害了凤将军!”
“她有水有粮!皇帝和林相与将军之间有何恩怨,咱们不清楚,但谁也不能断了大家的活路!”
“今日谁敢动凤将军,便是与天下百姓为敌!”
林相立于高处,看着广场上再度群情激愤的百姓,忽然放声大笑。
这群蠢货还真是容易摆布啊!
方才还奉皇命声讨凤双双,转眼便倒戈相向,将矛头对准了他与皇帝。
既然如此,这些人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他轻轻抬手,就要下令射杀楼下百姓。
可就在这一瞬,一架小型无人机像是鬼魅般疾飞而至,直扑他面门!
林相吓得魂飞魄散,抱头惊叫:“救命!快救我!”
他狼狈不堪地向后退去,仓皇逃入室内。无人机想要追击而入,几名侍卫顿时举枪瞄准。
林相气急败坏地嘶吼:“不准开枪!这东西带着炸药,你想让我们全都炸死吗?!”
侍卫只得放下枪械。
一行人惊魂未定,缩在登月楼五层的内室之中,再不敢露头。
皇帝早已转醒,只是体内积毒渐深,头疾频频发作。此刻他面色惨白如纸,长发散乱披在脑后,由一名老太监与几名侍卫勉强看护着。
林相瞥见他那副模样,眼中尽是不加掩饰的嫌恶。
没用的东西。若非他还顶着个皇帝的名头,能当个傀儡,林相早将他除之后快。
皇帝见林相狼狈躲入室内,忽地扯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丞相不是说此法必能拿捏住凤双双吗?”
“如今睁眼看看,凤双双可曾将这二十万条命放在眼里?”
“她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神,儒生或许会心软,可凤双双权衡之下,死二十万人与死全城百姓她自然选前者!”
“这般冷血无情之人,又怎会受‘讨伐她’的二十万人威胁?”
林相脸色铁青,却绝不肯承认自己失算。
以往他拿捏朝中权臣,只需抓住他们最在意的亲人,无一失手。
可如今二十万人竟也制不住凤双双。
是他高估了凤双双的道德?
还是他从未真正看透这个人?
但事已至此,他们早已没有退路。
“陛下有空嘲讽老臣,不如想想如何破局。”
“如今你我同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闭嘴!”皇帝嘶声道,“是你把朕架在火上烤的!”
“现在这二十万人,该如何处置?!”
林相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嗜血的冷笑:
“当然是杀了。”
“禁卫军不是缺粮吗?这些人杀了,便是现成的军粮。”
“哦对了若他们愿加入禁卫军,为陛下效死,倒也可以不杀。”
“您看,禁卫军人数暴增,陛下便有了与凤家军抗衡的资本了。”
皇帝目光阴鸷,死死盯着林相那张老谋深算的脸。
这些人即便为求一线生机被迫加入禁卫军,一旦与凤双双正面交锋,也必定会在第一时间丢盔弃甲、倒戈相向,他们本就不是真心效忠,不过是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无奈之选。
可若当真将二十万青壮全数屠尽皇帝心中又涌起一阵不舍。
京城百姓人数本就有限,历经饥荒、流亡、战乱,还能留在城中的壮年男子更是寥寥无几。
今天汇聚于登月楼下的这二十万人,几乎已经是城内最后一批可征之兵,杀了他们,等同自断双臂,彻底沦为待宰羔羊。
哪怕明知他们临阵必叛,皇帝也狠不下心真将这批人尽数诛灭。
他转过头,对一旁的禁卫军副统领下令:
“去,告诉他们!”
“凡愿加入禁卫军者,即刻免死,编入行伍,按月发粮。”
“若有不从、迟疑、抗命者立斩不赦!”
“先杀百人,悬首示众。再有不从,便当场架火炙烤其尸,逼剩余之人分食”
副统领听得额间冷汗直流,却不敢有丝毫违逆,垂首颤声道:“末末将领旨。”
林相在一旁躬身作揖,语气似赞似讥:“陛下果决老臣佩服。”
小皇帝抓起手边一只青瓷花瓶,狠狠砸向林相面门:
“滚——你这没用的废物!”
花瓶擦着林相额角掠过,砸在墙上迸裂四溅。林相抬手抹去额角渗出的血痕,望向皇帝的眼神幽深冰冷,如同在审视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二人各怀鬼胎、暗潮汹涌之际,楼下广场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嚣。
数架中型无人机掠过低空,投下大量黑沉沉的物件。
与此同时,章海鹏那经过扩音放大的嗓音再度响彻整个广场。
“凤将军知诸位受皇帝、丞相蒙蔽欺骗,无辜被困于登月楼下,性命悬于一线,心中甚为痛惜!”
“性命是你们自己的,活路,须由你们亲手去搏!”
“凤将军今日赠诸位自保之器,望诸位紧握手中,为自己、为家人、为将来,死战求生!”
无人机投下的,是数百架复合弓,以及成捆成捆的箭矢!
台下不乏世家子弟、读书之人,大多习过君子六艺,射御本来就会。而这复合弓省力,还可以连续发射,且准头远胜寻常弓箭。
有人抢先捡起一把复合弓,转而递给身旁一位箭术更好的同伴。
就在此时,城墙上一名禁卫军枪手再度举枪,试图瞄准楼下人群。
一支箭矢破空而至。
那名枪手瞬间中箭,瞪大双眼,直挺挺向后栽倒。
有第一人,就有第二、第三转眼间,数百架复合弓都被捡起。箭矢铺天盖地射向四面高墙上的禁卫军。
枪手接连中箭倒地,余下那些未配火器的禁卫军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逃入各层楼阁之内。
楼上禁卫军连滚带爬冲入内室,嘶声喊道:“陛下!丞相!不好了,下面那二十万人造反了!!”
皇帝猛地起身,双目赤红,面容狰狞:“你说什么?给朕再说一遍!”
“下面谁造反了?!”
“天上掉下弓箭,下面的人拾起来,射、射杀了咱们的守卫!”那禁卫军吓得浑身哆嗦。
皇帝与林相闻言,想要冲出去查看,却被满脸血痕的副统领死死拦住:
“陛下,下面危险!箭矢无眼,您万万不能露面!”
皇帝被他生生拦下,目光扫过副统领脸上那道箭伤,再瞥向身后脸色发白的林相,猛地一拳狠狠砸在林相脸上!
林相年近半百,体力身手远不及年轻力壮的皇帝,当场被打翻在地。
“你这蠢货!废物!!”皇帝嘶吼着,拳脚如雨点般落下,“看见了吗?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非但没伤凤双双分毫,反倒让她轻轻松松递了把刀,下面那群贱民如今便把刀尖对准了朕!”
“你可真是朕的好丞相啊——巴不得朕早点死是不是?!”
副统领拼死拦住暴怒的皇帝,急声道:“陛下,快走!此时回宫尚来得及!”
皇帝这才喘着粗气收手,冷冷看着地上满脸是血、吐出门牙的林相,整了整凌乱的衣袖,寒声下令:
“传朕旨意,林相以下犯上,欺君罔上,诓骗圣听,即日起革去丞相之职,贬为守城小吏!”
副统领垂首:“臣遵旨!”
禁卫军以肉身作盾,护着皇帝匆匆下楼。途中十余人被复合弓射杀,皇帝一行狼狈钻入登月楼下的密道,仓皇逃回宫中。
林相被手下侍卫搀扶起来,口吐鲜血,脸颊青肿,却忽然仰天狂笑:
“我林三虎为大乾鞠躬尽瘁,扶他上位,搜刮天下珍宝为他建这登月楼如今落得个贬为守城小吏的下场!”
“好好得很!!”
“他既逼我去死,那他也别想活!什么对抗凤双双大家一起死好了!哈哈哈”
侍卫连忙扶稳他摇晃的身形:“丞相,属下先护送您回去”
“丞相?”林相笑声戛然而止,“我再也不是丞相了如今不过是个守城小吏!”
“早知他如此不堪重用,当初我便该立个婴儿,也好过捧上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说到最后,抬手抹去眼角混着血与泪的湿痕,声音陡然低沉:
“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他猛地攥住侍卫手腕,眼中寒光一闪:
“传消息入宫,告诉徐贵妃,先帝幼子我已寻到。”
“陛下再无存在的必要了。”
侍卫心头一震:“是,大人!”
林相身形颤巍,在侍卫搀扶下离去。
因皇帝一行在前吸引了绝大多数箭矢与视线,百姓们将登月楼各出口围得水泄不通,只等皇帝露头所以故而林相与侍卫悄然退出时,反倒没被复合弓盯上。
他们潜入一楼,闪入那条隐秘地道,悄然遁走。
而这整个过程,都被凤家军众人尽收眼底。
章海鹏转向凤双双:“还要继续投送武器吗?”
“继续。”
凤双双目光沉静:“告诉他们,弓箭是凤家军所借,只可用于突围自保,绝不可对准无辜百姓、滥杀平民。若有人违令,凤家军查明之后,必当场斩杀。”
“好!”
章海鹏立即命人继续装载复合弓,向城内投放。
石伟雄最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将军,我军还要按原计划杀入城内吗?”
“先看这批人能否自行突围。”
“末将明白!”
凤双双也想借机看清,那些藏在暗处的枪械,是否会对平民继续开火,城中究竟还藏着多少弹药火力,倘若凤家军真的攻入城内,又会面临怎样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