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那边提供的日志显示,‘天网’的防火墙,在拦截恶意请求时,似乎有一种‘自适应学习’的能力。我们很想知道,这种能力的底层算法,是基于监督学习,还是强化学习?”
这些问题,听起来,都象是一个受害者,在努力地查找加害者的“作案手法”。
而陈博士的团队,为了推进调查,也不得不基于他们能看到的数据,对“天网”的这些防御机制,进行分析和推测。
他把陈博士的团队,当成了他免费的、用来破解“天网”的“译码器”。
他以为自己扮演得天衣无缝。
他以为自己是那个掌控全场的、最高明的猎人。
他却不知道。
在他身后,在那个他看不见的、由纯粹数据构成的维度里,另一双眼睛,正在冷冷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峰牌,数据中心。
李然和他的团队,正在对陈博士调查团队的所有操作,进行着24小时不间断的、合规的“伴随式审计”。
这是伦理委员会的要求,为了确保调查的公正,双方的所有行动,都必须在对方的监督之下。
“天网,”格雷那张“真诚”,“将艾伦·格雷在调查期间,所有提问的‘技术关键词’,与我们之前构建的‘数字水印’模型,进行关联性分析。”
“指令收到。正在进行分析……”
几秒钟后,结果出来了。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触目惊心的关联图。
他问的每一个问题,都不是随机的。
他都是在为他下一步,更大规模的、更具毁灭性的攻击,做着精准的“火力侦察”!
他想知道,“天网”是如何发现他的蛛丝马迹的。
他想知道,“天网”的防御体系,还有哪些他不知道的“暗哨”。
他想通过这次调查,把自己所有的“弱点”,都补上!
“这个混蛋!”一个年轻的工程师,气得浑身发抖,“他不是在配合调查!他是在利用调查,来给自己‘打补丁’!他想把‘天网’的底牌,全都偷走!”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这是一场局中局。
殊不知,李然和“天网”,早已张开了一张更大的网,在等着他自投罗网。
他每一次自作聪明的“表演”,每一次试图窃取机密的“提问”,都只是在为自己的罪行,增添一条新的、无法辩驳的证据。
李然没有立刻戳穿他。
他在等。
等他把自己的狐狸尾巴,露得更彻底一些。
“继续监控。”李然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把他每一次的操作,每一个问题,都给我清清楚楚地,刻在证据链上。”
“等到陈博士那边,也快要触及真相的时候……”
“我们就可以,收网了。”
调查,已经进行到了第二周。
表面上,所有的证据,都对峰牌越来越不利。
而峰牌这边,李然虽然提交了那份关于“数字水印”的“逆向工程”分析报告,但在陈博士团队的很多专家看来,那份报告……太“玄”了。
“从理论上说,这种通过结构化冗馀信息植入数字水印的手法,是可能存在的。”
在调查团的内部会议上,一位来自麻省理工的密码学专家,皱着眉头说道。
“但是,这要求攻击者对‘天网’和‘速达链’两个系统的底层架构,都有着上帝视角一般的理解。而且,操作要精确到纳秒和比特级别。这……这听起来更象是科幻小说,而不是现实中的黑客攻击。”
另一位专家也附和道:“相比之下,还是‘内部人员利用高级权限监守自盗’这种解释,更符合我们以往处理过的案例。也……更简单。”
是的,简单。
奥卡姆剃刀原则——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在两种都能解释现象的理论中,那个更简单的,往往更接近真相。
而李然的“剧本”,则显得过于复杂和“阴谋论”。
团队内部的天平,似乎正在向“速达链”倾斜。
然而,作为首席调查官的陈博士,却始终一言不发。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种感觉,不来自任何具体的证据,而是一种浸淫在代码和数据海洋里三十多年,所淬炼出的、近乎本能的……技术直觉。
会议结束后,她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临时办公室。
她没有再去翻看那些由双方提交的、充满了引导性结论的“报告”。
她调出了最原始的、未经任何处理的——网络流量日志。
那是数据泄露发生前后半小时内,“速达链”主服务器与外界进行交互的,最底层的、二进位的数据流。
它就象一盘被搅乱了的录像带,充满了噪音和无意义的信息。
但陈博士相信,最真实的魔鬼,就藏在这些最混乱的细节里。
她戴上特制的数据眼镜,将自己的精神,完全沉浸到了那片由0和1构成的洪流之中。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一个小时。
三个小时。
五个小时。
她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速地跳动,编写着一个个临时的过滤脚本,将海量的数据,一层层地剥离,筛选。
突然。
她的动作,停住了。
她发现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