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卓诚带人一直忙碌到中午,方才把未被大火与战乱毁去的所有战利品收集、清点完毕。
在收集清点完成后,许卓诚还命人把所有战利品都堆放到陆天涯这边的临时营地前,以示公正,表明自己没私下藏匿。
不过马匹因为太多,又怕牵出来乱跑,他们人少控制不住,故而便没把马都牵出来,仍聚拢关在营地的各马圈里。
许卓诚只是清点统计了数目,还表示陆天涯若信不过,可派人前去清点复查。
但陆天涯却懒得复查了,也相信许卓诚不敢欺瞒自己。毕竟在收购完颜部战利品这件事上,许卓诚本就有丰厚利润可图了,没必要还非冒着性命危险在其中上下其手。
陆天涯率领天下镖局的人,于半晚时间把完颜部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俨然杀神转世,他不信许卓诚敢这个时候来蓄意欺瞒他,当真不想活了吗?
除了马匹不能牵出来外,其余的战利品则都已分门别类地堆积在临时营地前。
有人参、鹿茸、皮毛、蜜蜡、北珠等,还有活物的海东青,皮毛中还有不少珍贵的虎皮、熊皮、貂皮等,貂皮中还有名贵的紫貂皮。
所谓北珠,就是东北黑龙江、松花江等各河流里所产的珍珠,也称东珠,明清时期更流行此叫法。质地圆润硕大,色泽晶莹透澈。
因东北地区气候寒冷,打捞艰难,更加得之不易,弥足珍贵。女真后来之所以反辽,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后来的辽天祚帝生活奢侈,曾无休止地向女真各部索取东珠等名贵产物。
甚至在天祚帝冬际游猎时,还强令女真人冒着酷寒,凿冰入水,采蚌取珠,以致很多女真人惨死江中。
东珠因在后世的满清时期过度捕捞,已经绝迹。
许卓诚把这些战利品全都呈送到陆天涯面前,也是为了让陆天涯及手下人等优先挑选些战利品。毕竟这些战利品的所有者,目前还是陆天涯及其天下镖局的。
陆天涯看过后,只挑了串黑色的东珠与一颗最大的人参。然后便让卓不凡、杜行、呼延义等人挑选,人人有份。
其中孙豹除了也有挑选东珠外,却是还选了两只神俊的海东青。
海东青是一种身披白色羽毛的鹰鸟,虽然体型比普通鹰小,但却性子凶猛,能捕猎体型比它大很多的天鹅,也敢于攻击其他鹰类。女真人将其称为万鹰之神,传说十万神鹰里才能出一只海东青。
这个传说虽然夸张,但海东青仍然十分难得。海东青是捕猎的好帮手,契丹是游牧民族出身,所以辽国的上层贵族都酷爱打猎,对海东青索求无度。
辽国甚至专门在完达山地区的完睹路设置了捉拿障鹰官,专责监督征捕海东青事宜,并开辟了一条由上京临潢府至黑龙江下游奴儿干城,长达五千余里的“鹰路”。一旦鹰路出现问题,影响了辽国使臣通行,或是耽误了进贡时间,就向女真人问责。
辽国在欺压剥削女真人方面,可以说很有一套,十分不当人。
而且辽国不断向女真各部索取海东青,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消耗女真各部的实力。
辽国给女真各部都摊派了每年捕捉海东青的指标,因此女真各部都要忙着捕捉海东青来完成任务。
但海东青数量稀少,且难以捕捉。所以经常发生各部之间为争夺一只海东青而大打出手,拼的你死我活。
辽国也十分清楚女真人的悍勇,所以对女真各部一直进行各种分化打压。所谓的生熟女真之分,便是一部分被辽国征召迁往辽阳府等各地的女真人称为熟女真,留在白山黑水老家的就是生女真。
此时许卓诚收集过来的许多战利品,其实都是完颜部要向辽国进贡的贡品。
孙豹本身也是猎户出身,且又出身于燕云十六州,自然听说过海东青。所以这时瞧到战利品里居然有海东青,便讨要了两只过来。回头不但能训练打猎,而且训熟之后,对他的追踪之术也更有加成。
再是轻功高手,也快不过天上会飞的鹰鸟。到时便可以让海东青在天空上监视目标,向他传递信息。
待所有人挑选完自己中意的战利品后,许卓诚重新估算剩余战利品的价值,最后向陆天涯报了个“五万贯”的数目。
两宋时期的主要货币,还是以铜钱为主。一枚铜钱是一文,所谓的一贯便是一千文,通常会用绳子把一千枚铜钱系成一串,以方便计算,也称作一吊钱。
许卓诚是宋人,又见陆天涯与郝尚贤相识,并且也是开镖局的,便以为了陆天涯也是宋人。所以此时报价时,便按照宋人常用的计价单位来出价。
陆天涯听罢后,却是稍微想了下,才换算过来所谓的“五万贯”到底是多少钱。
夏、辽两国各有自己的货币,但却通用金银。所以自西夏前来辽国的这一路上,陆天涯平日接触的财物便是以金银为主。再加上他本人并不直接管钱,一些细致琐碎的花费也不过问,故而对宋人常用的计价单位还真有些稍微陌生。
不过虽稍有陌生,但陆天涯穿越过来却是也长达三个多月了,对这个时代的物价与金银铜之间的兑换,还是有些了解。
银子与铜钱的兑换在不同时间与不同地方虽有些上下浮动,但基本的兑换价格却是一两银子能兑一贯钱,也即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
五万贯就是五万两白银,换算为黄金的话,则约为五千两,着实已是笔巨款。
许卓诚见陆天涯听罢后有些沉吟不语,不由心中暗自忐忑。片刻后,他咬牙道:“若是陆总镖头不满意这个价格,那许某愿意再加一万贯,总共六万贯。”
“十万贯。”陆天涯摇摇头,直接加了一倍。
他却是忽然想到,水浒里晁盖等人打劫梁中书送给其岳父蔡京贺寿的那笔生辰纲,就是价值十万贯,觉着自己也该凑个整。
许卓诚听罢,立即不禁一惊,随即便哭丧着脸道:“陆总镖头,您这漫天要价也未免太狠了,十万贯委实太多,许某”
陆天涯没等他说完,便抬手打断他话地往完颜部一指,道:“十万贯,这些大概还有一千人的女真俘虏便也都是你的。做生意要打开思路,奴隶不也是商品吗?”
许卓诚听罢,立即不由双眼一亮,转回头仔细瞧了瞧完颜部营地里这时仍被朔风镖局人马看守的所有俘虏,然后回过头道:“陆总镖头所言甚是,这些奴隶确实也能值些钱。”
随后狠狠一点头,道:“好,十万贯,许某答应了。不过这么大笔现钱,我一时却拿不出来。便是那五万贯,我也得回去后多方筹措商借。许某这次过来,共带了六百两黄金,可抵值六千贯。剩下的,许某愿给陆总镖头打个欠条,分笔支付,还望陆总镖头能允准。”
陆天涯点头道:“没问题,我相信许老板是个诚信人,而且也不敢欠陆某的钱不给。”
说罢,冲着许卓诚冷冷一笑。
许卓诚见状,想想完颜部的惨状,立即不禁打个寒噤,连忙摇手堆笑道:“不敢,不敢,绝对不敢。许某做生意一向诚信,而且我许家家大业大的,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陆总镖头但请放心。”
陆天涯愿意把所有俘虏也一起打包交给许卓诚处理,一是他自己要处理这些俘虏会十分麻烦,他懒得费这心思;二则是为了把许卓诚逼到女真人的对立面上。
许卓诚若贩卖了这些女真俘虏,被其他女真人知道的话,肯定也会把他当作是陆天涯的帮凶,定要视为死敌对待。
女真人哪怕以后还有可能在某个类似阿骨打的英雄人物带领下重新崛起,也是绝了许卓诚的通敌之路。
商人最是贪婪,陆天涯抛出这个香甜诱饵,不怕许卓诚不答应。而且就算许卓诚不肯答应,他也会逼着许卓诚答应。
现在自然是用不着这个手段,许卓诚直接就答应了。对于这个结果,陆天涯也是半点不意外。
许卓诚随后,便亲自取来了那六百两黄金,并亲手交给陆天涯。然后又写了一张尚欠有陆天涯九万四千贯的欠条,签名按了手印。
陆天涯接下来还要等着完颜阿骨打的归来,自是没立即离开。
许卓诚在把那六百两黄金与九万四千贯的欠条交给陆天涯后,便开始督促手下把剩余的所有战利品打包装车。
陆天涯带人等到当日傍晚时,率先等来了和哩布第八子完颜乌故乃带人打猎归来。
陆天涯都不用出手,杜行便单人仗刀,把乌故乃一行共九人全部觖决了。
再等了两日后,直等到第三日上,陆天涯才终于等到完颜阿骨打现身归来。
不过完颜阿骨打却是遇到了那日晚间侥幸逃走的其中一个完颜部族人,提前得知了完颜部被灭的消息。
所以他赶人带回来的时候,并没直接露面,而是趁夜发起偷袭,杀伤了几个朔风镖局看押完颜部俘虏的人手。
他本还打着不断暗中偷袭,打一下就走,要借着熟悉地形,与灭了完颜部的大敌打游击的想法。
但却见识浅薄,根本不知道世间有远超越人体极限的高超轻功。哪怕仗着有马,也是被陆天涯施展超绝轻功追上,单人独剑杀了包括完颜阿骨打在内的十余人。
在杀了阿骨打后,陆天涯也把其尸首带回来交由许卓诚辨认,得到许卓诚确认,正是和哩布的次子完颜阿骨打后,他才松了口气。
终于杀了未来的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后,陆天涯便没理会那个出使七水部的颇拉苏。当日便带人离开,回返长白山。
直到很久以后,陆天涯路过雁门县,寻许卓诚去讨要他剩下的欠款时,方才听许卓诚说起。
颇拉苏在七水部也遇到了那日晚间逃走的几个完颜部族人,而且那几人也是知道颇拉苏正在七水部,专门赶去求救的。
颇拉苏得知完颜部被灭的消息后,立即就向七水部商量借兵,要赶回去为完颜部复仇。
结果七水部的族长在得知完颜部居然已经被人所灭,和哩布一家也全部被杀后,忽然翻脸杀了颇拉苏,又逼降吞并了颇拉苏带来的二十多名完颜部女真勇士。
之后七水部族长还带人来查看过完颜部的情况,想要吞并剩余的完颜部,但却被郝尚贤的高超武艺所慑。
许卓诚原本是打算把完颜部的那些俘虏就近押运到高丽贩卖的,在接触了七水部的族长后,许卓诚一番巧舌相谈下,居然便把完颜部的俘虏卖给了七水部。
除此外,还把海东青与部分马匹也都卖给了七水部。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卖成金银,而是换成了人参、皮毛等方便携带与出手的货物。
而且他原本是打算要借着让许卓诚贩卖女真奴隶,好一石二鸟,把许卓诚逼到女真人的对立面上的。没想到这家伙却十分油滑,居然转头便搭上了七水部的族长。
不过陆天涯这条计策本来也就是步闲棋,在离开完颜部后,他就没再过多关注郝尚贤与许卓诚的情况了。最后虽然没能成功,他却也不在意。
真有需要的话,他以后也有的是机会与办法拿捏这个许卓诚。
陆天涯在带人赶回到长白山云雾峰顶的长白派遗址后,李秋水已是自行为自己拆了手术线。
他上一次在西夏皇宫里为任秋雁拆线时,李秋水本就有全程旁观了所有过程,记得陆天涯的所有操作。
而这些时日在赶往长白山的路上,因陆天涯的医药箱一直都放在马车里,由李秋水代为保管。所以李秋水没事的时候,也经常会自行打开,熟悉陆天涯的那些手术工具,偶尔也问过陆天涯如何操作。
所以李秋水虽然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但凭借她自己的天资,这些时日却也是早已熟悉了如何运用那些手术工具。对照着镜子为自己拆线,于她来说并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