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道尊那庞大的法相静静地矗立着,无边无际的金光如同有生命般缓缓流转、荡漾,浩瀚的威压让识海空间都仿佛变得粘稠。
那宏大声音沉默了片刻,方才再次响起,这一次,其中蕴含的意味似乎复杂了些:
“小友心思之敏捷,推断之大胆,确非常人。”声音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仅凭些许蛛丝马迹,便能想到这一层。若是早五百年遇见,本座或许真会动念,收你为徒,看看你能走到何等地步。”
江野眨眨眼:“哎呀,那真是可惜了,看来是我生不逢时,没那个福分给您端茶递水了。”
“可惜?”金色道尊的声音依旧平稳,却仿佛带上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确实可惜。可惜你虽聪慧,却也自负。仅凭这点推断,就敢在本座面前侃侃而谈,甚至……暗中做些小动作。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勇气?是倚仗你神魂那点特异的韧性,还是……”
那宏大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即,江野感觉到识海角落里,那缕正在偷偷吸收魂力的吞天,猛地一僵!
紧接着,一股无可抗拒的无形之力凭空出现,如同最灵巧却最坚固的镣铐,瞬间将那缕阴影从角落里“揪”了出来!
吞天的意念发出无声的、充满暴戾与惊怒的尖啸,拼命挣扎扭动,却如同落入琥珀的飞虫,无论如何扑腾,也撼动不了那金色力量分毫,被稳稳地“定”在了江野神魂虚影与金色道尊法相之间的半空中,无所遁形!
“……这缕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域外魔念?”金色道尊的声音完成了后半句话,平淡依旧,却让江野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玩脱了!
江野的脸色终于彻底凝重起来,先前的惫懒和调侃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紧绷。
他最大的倚仗和变数之一,竟然早就被对方看在眼里,而且随手就拿捏了!
“前辈果然神通广大,明察秋毫。”江野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干。
吞天还在那里徒劳挣扎,散发出的怨毒与恐惧意念丝丝缕缕地传来,吵得他脑仁疼。
金色道尊似乎并不急于处置吞天,那被定住的魔念在他眼中,或许跟一只稍微特别点的虫子没多大区别。
他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地在江野身上。
“本座倒是愈发好奇了。”宏大声音缓缓道,“小友身上,秘密颇多。识海之内,竟能同时容纳并控制这等诡异魔气,且自身神魂未被侵蚀反噬,反而能利用其些许特性……此等手段,闻所未闻。更难得的是,面对本座,小友虽有些许小聪明、小把戏,但这份定力,倒也难得。”
江野没吭声,心里飞快盘算。
这道尊分神,听起来不像立刻要下杀手的样子?
他在观察,在研究?
就像……一个科学家看到了稀奇的实验品?
“本座平生无甚大爱好,唯对诸般玄奇奥秘,略有探究之心。”金色道尊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江野的猜测,“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在此设阵,导引那地灵果异力,观察凡俗血脉迁变之妙理了。”
果然!
是个沉迷“科研”的超级大变态!
江野心里疯狂吐槽。
拿一村凡人做长达四百年的活体观察实验,这变态程度也是没谁了!
“如今遇见小友这般有趣的存在,倒是让本座有些见猎心喜。”金色道尊的声音里,那股“研究者”的兴趣似乎更浓了些,“小友体内这魔气,及其控制之法,颇值得玩味。”
来了!江野心念电转,这是要谈条件了?
“本座可与你做一交易。”金色道尊果然提出了条件,直接而干脆,“你交出体内这特异魔气,以及……你控制、驾驭此魔气而不伤己身的法门。作为交换,本座可亲自施法,稳定门户,送你与你那两位同伴安然离开此地。如何?”
交出魔气?还要交出控制方法?
江野眉头微皱。
没等江野回答,那被定在半空、挣扎不休的吞天魔念,先一步传来了更加狂暴愤怒的意念波动,虽然无法直接发出声音,但那意思清清楚楚地炸响在江野心神关联处:“江野!小辈!你敢!老夫与你虽有间隙,却也同舟共济至此!你竟欲将老夫交于此人?背信弃义!无耻之尤!”
江野被吵得心烦,撇了撇嘴,直接在心里怼了回去:“闭嘴吧你!背信弃义?跟你一个整天想着夺舍吞噬、来自域外的天魔头子讲信义?是我疯了还是你傻了?咱们顶多算是互相利用的临时绑匪,现在绑票遇到硬茬子了,当然是能卖就卖,保住小命再说!跟你讲义气?我怕我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吞天的意念被噎得一滞,随即是更加疯狂的咒骂与挣扎,却被金色道尊的力量压得死死的,只能散发出一阵阵无能狂怒的波动。
怼完了吞天,江野才抬头看向那巍峨的金色法相,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光棍的坦然:
“前辈,交易这个事儿嘛,我觉得可以谈谈。这缕魔气,您要是看得上,尽管拿去研究。说实话,留在我这儿也是个不安定因素,跟揣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的雷似的,指不定哪天就把我自己给搭进去了。
能送到您这样的高人手里,为探索天地奥秘、推动修仙界‘魔气应用学’发展做点贡献,也算是它废物利用了,死得其所,死得光荣。”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为难”:“不过嘛……这控制它的‘法门’……这个就有点难办了。”
“哦?有何难处?”金色道尊问。
“难处就是……根本没啥正经‘法门’啊!”江野一摊手,表情无辜又真诚,“前辈您也看到了,这魔气它……它有点自己的意识,虽然很微弱,很混乱,但确实有。我跟它相处,总结出来的办法就一个字——‘抽’!”
“抽?”金色道尊似乎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对!就是抽!”江野用力点头,比划着,“它不听话,想造反,想侵蚀我,我就用神魂之力狠狠地‘抽’它!使劲抽!把它那点好不容易聚起来的混乱意识给打散!这玩意儿欺软怕硬,你比它凶,比它狠,把它抽疼了,抽怕了,它自然就老实了,缩回去了。
次数多了,它就长记性了,知道惹不起我,也就勉强能‘听招呼’了。当然,前提是您自己神魂得足够坚韧,禁得住折腾,别没把它抽服,先把自己搞崩溃了。”
他这番话说得……极其质朴,极其粗暴,极其的不讲道理,却又莫名地透着一股诡异的可行性。
尤其是配合他那理直气壮的表情,仿佛在说“驯兽不都这样吗?不听话就打啊!”
那被定住的吞天魔念,听到这话,意念波动又是一阵剧烈翻腾,充满了憋屈、愤怒和一种“老子居然是被这种混蛋法子给克制了”的荒谬感,挣扎得更厉害了,可惜毫无作用。
金色道尊的法相静静地“看”着江野,那浩瀚的金光微微荡漾,似乎在消化、分析江野这番“野路子”心得。
过了好一会儿,那宏大声音才再次响起,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
“……抽打?以痛楚驯服其微末灵性?”金色道尊缓缓重复了一遍,然后,那声音里竟似乎真的透出了一点“可以一试”的意味,“此法……倒也直接。虽显粗陋,但针对此等仅有原始本能与混乱意识的魔气,或真有些效用。有趣。”
他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抽它”的方案。
“至于这缕域外魔念,”金色道尊的“目光”扫过还在徒劳挣扎的吞天阴影,“虽本质特殊,然其虚弱至此,且与你牵连不深,剥离不难。一并留下,亦是上好研究之材。”
吞天的意念爆发出最后一丝绝望而怨毒的尖啸。
“如此交易,你可接受?”金色道尊最终确认道。
江野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行!这老魔头归您了。只要您安全送我们仨出去,咱们就此两清!”
“善。”金色道尊似乎对这场交易颇为满意,“既如此,小友且放松心神,莫要抵抗。本座这便施法,以你为引,彻底稳定门户通道,送你等离去。”
“了解!您尽管来吧!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
江野怪叫着,摊开双手,做出一副十分配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