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培舟见状,哈哈一笑,上前拍了拍林培南的肩膀,指着孟川道。
“培南,你再仔细瞧瞧,这位是谁?当真认不出了?”
林培南被林培舟这么一说,先是一愣,随即有些茫然地再次抬起头,仔细端详起孟川的容貌。
这张脸…气度超然,隐约间似乎有点点模糊的印象,却又一时对不上号。
毕竟当年孟川离开时,还只是个略显清瘦、修为低微的少年,与如今这位结丹修士的气质形象相差太大了。
他看了半晌,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眼中渐渐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你是…孟…孟川?”
孟川看着这位曾经的家主,神色平静,既无亲热也无怨恨,只是微微颔首,淡淡道。
“林家主,多年不见。”
得到确认,林培南和身后不少年长的林家子弟都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孟川!
那个当年在家族里沉默寡言、干着杂役活计、灵根拙劣的少年?
他…他竟然成了需要他们仰望行礼的结丹前辈?这简直如同梦幻!
“大川!你看那个是谁!”
赵铁柱在一旁看得有趣,忽然伸手一指人群中的一个中年修士。
孟川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面容普通、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修为在炼气八层左右。
孟川略一回忆,便想了起来。
是当年与他一同参加灵根测试的林子路,对方测出的是比他好上不少的三系真灵根,曾一度是林家寄予厚望的苗子。
林子路见孟川目光看来,身躯微微一震,脸上神色复杂无比,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
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从人群中走出,对着孟川,规规矩矩地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晚辈林子路,见过孟…孟前辈!”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
叫名字?对方已是高高在上的结丹修士。
叫道友?自己区区炼气,哪有资格?
最终,只能以前辈相称。
他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当年自己灵根优于对方,也曾暗自有些轻视这个沉默的杂役少年。
谁曾想,短短数十载光阴,对方已如大鹏展翅,翱翔九天,而自己却还在炼气期苦苦挣扎,蹉跎岁月。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孟川对他点了点头,并未多言,目光扫过人群,似乎在查找什么,随口问道。
“我记得,当年林家,似乎还有一个叫林子悦的?她人呢?”
他对那个心肠歹毒、曾怂恿其叔叔林培虎对自己下杀手的小姑娘记忆颇深。
虽然林培虎已被他反杀,但林子悦若还在,以其性情,说不定又生事端。
孟川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对方想害他性命,他如今修行有成,自然不介意给她留下点深刻教训。
听到孟川问起林子悦,林子路以及旁边几位知晓内情的林家老人,神色都是一黯。
林子路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悲伤,低声回道。
“回孟前辈…子悦她…早在十年前,与附近王家的修士爆发冲突。对方家族势大,子悦她…被王家一名炼气后期修士出手重创,回到家中不久,便伤重不治…身亡了。”
孟川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复杂,但很快便归于平静。
世事无常,当年那个骄横跋扈、心思歹毒的少女,未曾死在自己手里,却因别的冲突早早陨落。
或许,这也算是她咎由自取的一种报应吧。
他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问。
一段微不足道的少年恩怨,随着当事人的逝去,就此彻底了结。
林培南是个精明人,短暂的震惊过后,迅速调整好了心态。
他目光在孟川几人之间转了一圈,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若能借堂兄这层关系,与孟川结下善缘,哪怕只是留下一点香火情,对如今处境不算太妙的林家而言,无异于天降甘霖,甚至可能是一飞冲天的契机!
他脸上堆起最诚挚的笑容,上前一步,先是对林培舟道。
“培舟,你们难得回来一趟,孟…孟前辈和这位仙子也是贵客临门。不如由我做东,在族中设下宴席,咱们一家人小聚一番,也算是为你们接风洗尘,可好?”
他话虽是对林培舟说,眼角的馀光却始终留意着孟川的反应,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林培舟何尝不明白这位堂弟的心思?
他正欲开口,孟川却已先一步看向了他。
“干爹,”
孟川的声音温。
“看到您平安抵达,孩儿便放心了。宴席就不必了,我与铁柱还需赶路。”
说着,他手掌一翻,一枚样式古朴的储物戒指便出现在掌心。
他将其递到林培舟面前,眼神诚恳。
“此去中州,不知经年。这枚戒指里,是孩儿的一点心意,万望干爹收下。其中有些许灵石,可供您日常修炼或购置资源,另有一些凝丹玉液,对筑基修士冲击结丹瓶颈有莫大助益,干爹您务必妥善使用。”
这枚戒指里,除了堆积如小山的下品灵石,更重要的便是那装在玉盒中的凝丹玉液。
当初他结丹时只取用了其中三成,盒中所放,尚有足足四成之多。
至于剩下的三成,他早已单独分装,是为赵铁柱日后结丹所备。
林培舟看着那枚沉甸甸的戒指,又看向孟川不容拒绝的眼睛,鼻头微微一酸。
他深知这凝丹玉液的珍贵,这孩子,是在用最实在的方式,为他铺平未来可能的道途。
他没有矫情推辞,伸出手,郑重地接过戒指,紧紧攥在手心。
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沉。
“好,干爹收下了。你…在外一切,务必小心谨慎。干爹就在这林家镇,等你回来。”
说到最后一句,他刻意偏开了视线,不去看孟川的脸。
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出言挽留,让这孩子为难。
雄鹰终要高飞,他不能成为那根栓住翅膀的线。
孟川喉头也有些发堵。
他不再多言,后退一步,在周围所有林家子弟震惊的目光注视下,撩起衣袍,毫不尤豫地双膝跪地,对着林培舟,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干爹保重!孩儿孟川,一定会回来的!”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蕴含着修士的承诺与游子的决心。
旁边的赵铁柱见状,眼圈也红了。
他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对着林培舟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声音洪亮。
“林叔保重!铁柱也一定会回来看您!”
林培舟仰起头,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热意逼回,只是重重地嗯了一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