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被排开,渊如同拎着小鸡仔般,倏地停在了一片碎石滩上。
他松开攥着对方后颈衣领的手,那地方几乎被他捏得变了形。
然而,那矮小身影刚一获释,不是立刻远遁,反而因为骤然失去平衡,手舞足蹈,原地晃了两圈,才勉强站稳。
他一对硕大无比的招风耳,此刻又被渊一把抓住,提溜在半空。
姿势着实有些滑稽。
渊身材颀长,只是伸着一只手。
而那矮小身影则几乎双脚离地,全靠那对耳朵承担着大部分体重,他不得不竭力踮着脚尖,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他想要抓住渊的手臂或身体,奈何臂短身矮,怎么捞都差着好几寸,却又因为耳朵被制,显得更加笨拙。
其脸色因疼痛和羞愤涨得通红,稀疏短毛在耳廓边缘一颤一颤。
“放开我!你这混蛋!快放开!”他尖声叫嚷,双腿徒劳的蹬踹着空气。
渊对他的挣扎视若无睹,只是微微垂眸,目光落在他脸上。
“鬼鬼祟祟跟了一路,”渊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周围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说,想干什么?”
那矮小身影挣扎的动作一顿,眼里飞快闪过惊惧,但随即被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取代。
他见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索性停止了扑腾。
双手往胸前一抱,脑袋用力往旁边一扭,用后脑勺对着渊,发出冷哼。
那副架势,分明是“要杀要剐,随你便。”
渊看着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眉梢都未动一下。
他既不动怒,也不继续逼问,空着的右手忽然抬起,径直朝着对方身上那件虽然光泽黯淡,鳞纹却依旧奇异的衣甲抓去。
“喂喂喂!你干什么!住手!”那一直强装硬气的家伙瞬间破了功,猛地将头扭回,瞪大眼睛。
他死死盯住渊伸过来的手,连声音都变了调。
显然,这件衣甲对他极为重要。
“不说?”渊的手停在衣襟前寸许,声音平淡。
“那便留下这宝甲,我可随你离去。”
“你——!”矮小身影气的浑身发抖,羞恼交加。
但眼看渊的手指就要触及衣甲,他眼中骤然闪过凶光。
下一瞬,原本被提着耳朵,看似束手就擒的他,腰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一拧。
被抱在胸前的双臂如闪电般弹出,并非攻击渊的要害,而是死死抱住了渊捏着他耳朵的那只手腕!
同时,他借着力道,上半身猛然向上蹿起。
下一刻,那颗长着招风耳的脑袋,狠狠朝着渊的手腕咬去!
变故来的极其突然,速度更是极快。
渊确实没想到,在自己神纹威压的笼罩下,这看似已放弃抵抗,修为远逊于自己的家伙,竟还敢暴起发难,反咬他一口!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仿佛咬碎了金铁的怪异声响起。
渊只觉得手腕内侧传来一阵刺痛,他的手也不由得微微一松。
就是这刹那的松懈!
“嘿!”
那矮小身影发出怪笑,抱住渊手腕的双臂爆发出巨力,将自己向后弹出去。
同时,那对大耳朵“呲啦”一声,竟被他强行从渊的指间扯脱,带出了一小片皮肉,鲜血淋漓。
但他毫不在意,身形在空中扭动了数下,化作流光,没入了不远处的雾海之中。
渊站在原地,抬起手来,只见手腕内侧,一个清晰的,带着齿痕的窟窿赫然在目,边缘皮肉翻卷,很快,便有血渗出来。
渊暗自心惊,他如今的肉身,虽因隐患而不复圆满,但历经神纹重塑,强度也绝非寻常利器所能伤。
对方那一口,竟能如此轻易破防,留下创伤,可见其齿牙之利。
“倒是……小瞧了你。”他低声自语,甩了甩手。
……
雾海深处,有流光如同游鱼,在灰雾中疯狂穿梭,忽左忽右,毫无规律可言。
流光中,那矮小的身影时不时惊恐回头,他张望着,一对招风耳紧张竖起。
直到一口气逃出近百里,身后依旧只有亘古不变的大雾,那令他灵魂颤栗的神纹威压也早已感觉不到,他的心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呼……呼……吓、吓死老子了……”他停在了一块巨岩顶端,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耳朵上被扯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比起这个,那股被神纹威压震慑后的憋闷与后怕,更让他难受。
他心有余悸,摸了摸自己身上那件衣甲,脸上满是肉痛和后怕。
“该死的……流年不利,真是流年不利!”那人嘀咕道。
他看渊孤身一人,气息内敛,像是头路过的肥羊,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摸点东西
他越想越憋屈,自己在这荒海边缘混了这么多年,靠着这祖传的宝贝和一手还算过得去的遁术,匿形本事。
专挑那些落单,看起来修为不高不低的修士下手,打打闷棍,抢点灵药矿石,或者干脆偷点不算太珍贵的宝物,一直也算顺风顺水。
谁能想到今天走了眼,踢到了铁板。
“还好老子机灵,福大命大……不然今天非交代在那里不可。”
他摸了摸自己有些发酸的牙齿,又有些得意起来。
但好在,虽是没讨到好,但总归是逃出生天。
他一边嘀嘀咕咕,咒骂着今天的晦气,一边从怀里摸出个小玉瓶,倒出药来,胡乱抹在伤口上。
那药见效很快,血渐渐止住,疼痛也稍缓。
他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岩石上,开始盘算着接下来去哪里,弥补今天的损失。
心神刚刚松懈下来,他甚至开始琢磨,是不是该去更外围一点,没那么危险的地方转转,免得再碰上这种煞星……
可就在这时,有声音,毫无征兆,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响起。
声音清晰的,如同有人就在他身侧低语。
“跑累了?”
矮小身影浑身一僵,他扭过头,向着声音传来的后方看去。
只见渊,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