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击将军毛安之奉命等候徐宗文会见,此时站在值房外,他刚从被窝里钻出来,这数九寒天的还下了小半天的雨,寒气往骨子里钻,湿冷湿冷的,穿的再多也还是冷嗖嗖的。
同样奉命等候的还有左卫将军张松之,与毛安之不同,他刚从太极殿宫门赶过来,正一副急不可耐的跺着脚,踩的值房外的石砖砰砰作响!
倒不是为大冷天在外边等候受冻而感到不满,他是在急徐宗文为什么还不让他进去回话,这边的事早些结束他好赶回去。
几个禁军正聚集人在闹饷,再不处理恐怕事情会越闹越大,最后捅破了天去!
毛安之见张松之满脸焦急,心中窃喜,他走过去假装关切,阴阳怪气道:“张将军这是怎么了?也是,因为这大年初一的开正旦大朝会,明日开始才休沐,好容易诸事办妥,完了还要过来等候询问。这么冷的天,是个人在外边待上小半个时辰也得麻木了,这位征北将军可正难伺候……”
“毛将军,这话可就不对了。征北将军整顿禁军十八营乃是受了陛下钦命,一门之隔,你怎么能在此地议论朝廷大臣?”张松之望着毛安之,虽然两人相距三尺,但毛安之仍能感觉到张松之的那双眼寒意逼人!
毛安之以为张松之这演戏有些过了头,都是士族出身,谁心里怎么想的只有自己知道,说的那样大义凛然,无怨无悔,何必呢?
毛安之转身虚望着沉闷的天,不禁喟叹道:“世事无常!雷声大,雨点小,我们只要好好配合,过了陛下那一关什么事都没有。”
“可若是有人贪功,从中作梗,那也得问问我手下的弟兄。谁还没有个家小,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汉子,为了养活一家子人才进了军营。有人要逆流而上,与他们作对,恐怕要掂量掂量!”毛安之话音忽然一转,用余光打量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张松之。
毛安之的弦外之音就是徐宗文要是把整顿禁军的事搪塞过去,大家都相安无事。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可是徐宗文要是想做些什么,损害了大家伙的利益,那大家只能抱团取暖,群起而攻之了!
“毛将军慎言!”张松之头也没回的继续说道:“征北将军身负圣命,岂是你我能够随意指摘,轻易置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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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安之冷哼一声,回过头来,刚好与站在门口的徐宗文来了个深情对视!
这人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徐宗文的门开的无声无息,徐宗文的脚步无影无踪,而眼下毛安之的手脚无处安放,毛安之的那张脸五颜六色,煞是精彩!
“进来!外边这么冷,既然来了直接敲门就是了,何必白白挨冻!”徐宗文留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值房。
看见张松之那张神色自如的脸,毛安之气的火冒三丈!
“好你个张松之,竟敢摆了本将军一道,今日之事本将军记下了!”
对于毛安之的愤怒和警告,张松之置若罔闻,他紧紧跟随徐宗文进去了。
徐宗文在值房的主位案前站定,双手一背,气势十足,他越来越有上位者的气质。
毛安之与张松之先后进入值房,向徐宗文行了一礼,随后在徐宗文手势示意下落座。
“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在下徐骁,得蒙陛下拔擢,现为征北将军、司隶校尉,被委任为禁军十八营统领,负责整顿禁军一干事务,希望你们二位将军能够多多给与支持”
“不敢!统领言重了!”张松之又准备起身拱手行礼,徐宗文抬手压了压,让他不必拘束繁文缛节。
“统领有话还请直说便是,何必如此藏着掖着?”
毛安之性情莽撞,偏偏还懒惰成性,仗着父辈立下的功劳,袭了州陵侯的爵位,靠着会稽王司马道子提携,一路升为禁军游击将军,心中狂傲的已经不把人放在眼里,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徐宗文背着手走了几步,停在毛安之面前,问:“请问毛游击,你手底下有多少人马,每月所耗多少钱粮,每月轮值几次台城?”
毛安之拿起案上的茶,正准备饮,听到询问,期期艾艾,好似嘴里卡住了一口痰!
他眼角流出几滴清泪,咳嗽几声后,他口齿不清的慌忙回道:“回,回,回统领,属下手中辖制一千五百人,每月所耗饷约十五万钱,一月轮值台城与宫中公三次。”
“一个月十五万钱,靡费不少啊!”徐宗文毫不留情就暗指毛安之吃空饷。
一千五百人一个月十五万钱,一人一月一百钱,也就是一千人民币左右。
这还是因为禁军才待遇优厚,搁到州郡兵和私兵部曲里被说有没有五十钱,就连有没有月钱都是个问题!
大多数服役的都没有月钱,一天能有一两顿饱饭吃就不错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喝粥。
当然了,北府兵和西府兵那样的精锐自然不能这么比较。
北府兵和西府兵的月钱是一千钱,几乎就是禁军的十倍,随便当个大头兵就月入过万,在这样的乱世里是根本不敢想的事!
所以很多亡命之徒,身手矫健的都加入北府兵和西府兵,不为别的,就冲着一个月一千钱的月钱!
这也是北府兵和西府兵能打硬仗,能打胜仗的最重要的原因,人家打仗是不要命的!
这战斗力能不高吗?
不过徐宗文的骁骑军是个另类,不光月钱和北府兵、西府兵一样,徐宗文从郯城之战开始就对下面下了军令,明确规定攻下一座城就赏钱三千,粟米一百斤,先破城者赏赐加十倍,官升三级!
所以,相较于北府兵、西府兵和禁军(台军),徐宗文的骁骑军的战力是蹭蹭蹭往上暴涨!
现在的鹰扬将军诸葛侃就是靠着破城的功劳,一路从骑司马升到杂号将军。
毛安之怎么会自己承认吃空饷呢?
他起身直视徐宗文:“徐统领,说话可得讲证据,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
徐宗文走近一步,怒视着毛安之,他朝着一旁的刘裕吩咐道:“刘司马,将值班档案之下的记载了各营人数的文牍拿来。”
“诺!”刘裕躬身行礼,离开去拿文牍。
“刘司马?这小子不是本将军的校尉吗?”毛安之懵了。
这就开始挖墙脚了?动作也忒快了!
“游击营登记在册兵丁凡一千二百三十五人,毛游击方才说的是一千五百人,好像有些出入嘛?要不要我们去看看游击营的驻地,数一数?”徐宗文合上文牍,满脸笑意望着已经失了方寸的毛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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