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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钦差大臣兴宁郡公刘裕、兵部观政徐道覆奉命巡视梁州,进抵南郑,清查檀粲之死与梁州贪墨案,扈从的是南衙左武威卫的三千禁军。宁军入城,百姓夹道欢迎,景象如同十八年前田洛收复梁州一般。左武威卫入城军队整齐有序,为首的中年男子便是刘裕,此时已经四十的刘裕甲胄齐备,胯下骑着一批雄健的踏雪乌骓马,他腰佩长剑,相貌雄伟,目光如炬。在刘裕之后紧跟着一个与他岁数相差无几左右男子,此人也骑着一匹骏马,肤色略显白皙,一身儒雅之气,身穿七品绿袍,腰佩铜鱼袋,这正是被徐宗文钦点为钦差副使的徐道覆。南郑城外,别驾崔钰、长史崔言、监察使郑严、都指挥使王铎、按察使梁师都及南郑令王休等一干官员共五十余人列队相迎。“拜见钦差大人……”“行了,都免礼吧!”刘裕望了一圈,随意问道:“谁是别驾崔钰?”“下官便是梁州别驾崔钰。”崔钰知道刘裕此行目的为的就是查他,因为安排妥当他倒也毫无惧色,欣然站出来回话。刘裕揉了揉额头,语气冰冷:“就是你说檀粲攻打米仓山贼寇殉国了?”“确如钦差大人所言,下官所说句句是实。”“很好,看来你问心无愧嘛!”刘裕上一句还不显山不漏水,下一句就直中崔钰要害:“那就开棺验尸。”闻言,旁边的都指挥使王铎站了出来说道“这恐怕与礼不合。”刘裕看着他,一阵威压扑面而来:“还要本公再重复第二遍么!”见状,王铎不敢再言。而一旁的左武威卫指挥使向靖拱手说道“诺,下官马上去办。”“今日本公与徐观政暂住梁州馆驿,没有要紧的事你们就不必前来拜见了,例请宴请之事一概免了,本公不见无关紧要之人。”刘裕留下这句话便径直穿过人群进了城,将迎接的一干梁州文武干晒在那儿。“大人,这?”梁州按察使梁师都向前小心询问崔钰。崔钰皮笑容肉不笑,咬着牙憋出几个字来:“走,我们也回衙署。”向靖率领着五百名禁军,昂首挺胸地走进了梁州锦衣卫衙署,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对着把守门外的梁州都司差役说道:“我等奉陛下敕命,前来追查梁州锦衣卫校尉檀粲之死一案。诸位都请随我们走一趟吧!”崔钰等人要去刺史府,刚刚经过锦衣卫衙署,看到禁军围了锦衣卫衙署,都不敢上前阻拦。崔钰心中早有预料,他知道刘裕此行来者不善。毕竟檀粲之死确实惊动了皇帝惹来了钦差大臣巡视梁州,刘裕等人来到时,崔钰并没有感到意外。负责看守的都司校尉默默地站起身,整理好公服,平静地回答道:“下官遵命。”然后,他便与一队都司差役一同向外走去。禁军围了锦衣卫衙署准备将檀粲开棺验尸的消息不知怎的突然走漏了出去,一夜之间搞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不少士族子弟都反对开棺验尸,他们结队成群走上南郑街头到梁州馆驿的钦差行辕去向刘裕请愿。梁州自田洛时代起至陆纳担任刺史已有近二十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清河崔氏仗着与田洛的联姻以及崔氏的门望积累了极高的威望,门生故旧众多,分布在整个梁州甚至附近州郡。这次刘裕开棺验尸一心要查崔钰罪证引发了崔氏一派官吏的强烈不满,这些士子就是梁州官吏的第一张牌,他们此行请愿明面上是反对开棺验尸,实际上是纷纷赶来支持崔钰。刘裕得知士族闹事大怒不已,他是战阵中闯出来的将军,死人堆里打滚的硬汉子铁骨头,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屈辱?刘裕当即便要调兵遣将将这群不识好歹的士族全部拿下,徐道覆则从旁劝阻,他表示先去查探情况,如果事态严重再动用武力也不迟,刘裕出于谨慎只能同意由徐道覆出面试着解决此事。跟随徐道覆出来馆驿见士子的禁军中有一个名叫毛璩的将领,他是前朝游击将军毛安之的侄子,祖父是州陵侯毛宝,也是禁军中的一名军主。面对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毛璩毫不犹豫地命令禁军将徐道覆紧紧护在中间。同时,他迅速拔出腰间的佩刀,大声警告道:“我乃是天子的亲军,奉天子之命行事,你们若再不散去,休怪我等无情!”见到此情此景,人群中潜藏的崔言顿感大事不妙,心想:“这下子事情可要闹大了!我的这些士子大多数只会吃喝玩乐的混子,对洛阳禁军的武力和刘裕这尊杀神是一无所知啊!”他自己虽然是梁州官员,但对于皇帝诛杀徐州宗室和官员的事迹,还有略有耳闻,刘裕在江南的恶名虽然不及郑略他也心知肚明。即便如此,他还是在人群站起身来,大声鼓动道:“开棺验尸有悖人伦,檀校尉是剿贼英雄,不能侮辱英烈在天之灵!”“对!不许开棺验尸!”“禁军退出锦衣卫衙门,让檀校尉如土为安!””“让英雄入土为安!”……徐道覆见情势难控,于是让毛璩带人阻拦准备强行冲击驿馆的士子。“不许再向前,退回去,都退回去!”“听到没有,都退回去!”禁军士卒纷纷拔刀亮枪,严阵以待,防止士子们狗急跳墙,强行冲击驿馆。“禁军打人了,禁军要做什么?”“我们都是良善百姓,禁军要戕害百姓性命,残杀无辜吗?”“你们要干什么?”看着群情激奋的士子,徐道覆觉得事态严峻已经快要失控之时突然看见了人群中上蹿下跳的崔言,在这一刻徐道覆突然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崔钰兄弟搞的鬼!“大人!”“慢着,先别急着动手。”徐道覆阻止了毛璩准备强行驱除士子。徐道覆踮起脚尖,伸出脑袋用手贴着嘴喊道:“崔长史,别躲了,看来崔长史公务之余非常闲暇嘛!居然在这里能够遇到你。”众目睽睽之下,崔言遮掩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去,尴尬一笑:“徐观政,别来无恙!”“这才一日不见,崔长史还真是如隔三秋啊!”徐道覆打趣道:“只是不知煽动士子聚众为乱这样的大事是你一人擅自为之,还是受崔别驾指使?”崔言急了,他忙解释道:“这,这,你休要乱泼脏水!我只是下值的早路过此地罢了,我,我先走了!”“诸位,今日闹剧一场,我等奉旨查案,开棺之事不是尔等可以议论,朝廷即将举行秋闱,科举在即,想要入仕为官的好生回家温读准备,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众人听到科举的消息后,一个人议论纷纷,很快便慢慢散去。而此时,躲在远处暗中观察的崔言还没有离开,徐道覆故意提高嗓子冷笑着讥讽道:“崔长史说话的威力,可比汝兄长还要厉害啊!”崔言闻言,顿时怒不可遏,忍不住连忙走了出来回怼道:“徐观政,您可别信口胡言、血口喷人!等我兄长知道你等在洛阳乱用武力,抓捕士人之时,定要好好参你一本!”“我们对百姓动武了吗?我们随意抓捕士人了吗?”徐道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但却并未开口回应。他心里暗自思忖着,这崔言居然还妄图参奏自己?哼!真是痴人说梦!还是先考虑如何才能保住他自己的小命儿吧!与此同时,毛璩已经带领着二人返回馆驿内并将外边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刘裕禀报。刘裕听完之后,脸色变得阴沉起来,语气冰冷地说道:“我实在是太低估这些士族了,他们竟敢有如此胆量和魄力,确实令人钦佩啊!”“不过崔言此僚比之其兄崔钰确实手段要低劣许多,他竟然扬言让崔逞参我们?大难来临尚且不知死活,当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