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兰看势头有些不妙,连声说家里还有事,慌忙起身离开。
田兰芳同唐月从袋子里翻出两床喜庆新床单,一床带着大红的双喜字,另外一床则是牡丹盛开的图案。
在上一世,这些床单,被人们称作国民床单,纯棉布料,结实耐用,颜色图案喜庆的很。
另外一个鼓鼓囊囊袋子装着的,是用来做棉被的新棉花。
唐月心里有点发涩,姥姥都是快六十岁的老人了,真不知道这三十多里的山路,姥姥是怎么来的。
纲要询问的功夫,就看到姥姥皱眉一脸的不快。
她当即心如明镜似的,姥姥这是嫌弃家里炖肉太多了,过于浪费了。
“姥姥,这些肉都是建宁端过来的……”
“建宁是你男人,你更得管束着点,过日子得细水长流,可不能铺张浪费……”
姥姥伸出手在腰间摸索着,掏出一个折叠的四四方方的手帕,打开之后,里面包着两沓用红毛线捆着的钱。
“月月结婚,那王八羔子不管,你娘又不是个明白的,你大舅跟你大舅妈,得提前帮你置办嫁妆;可这事实在是太急了,压根来不及;这五十块钱,是你大舅跟你大舅妈的心意,等过后置办点家具……”
“这三十块,你拿着。兰芳啊,离婚对你来说是好事!有闺女有女婿,还有我这个老娘,日子肯定过的下去!”
说罢,把钱分别塞到唐月跟娘手里,不容拒绝;姥姥这才拿起筷子,快速把碗里的肉夹回到锅里。
她的碗里,只留下了一块肉。
“大鱼大肉不能吃太多,会吃坏肚子!”
姥姥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嘴里念叨一句。
唐月看到娘转过身去,抬起手擦拭了一把眼角。
上一世,因为张桃花的事情,娘上吊自尽之后,姥姥抡着菜刀来找唐有德理论;尽管姥姥强悍能干,可终究是上了年纪,加上唐老三护着,非但没有伤到唐有德,倒是把自己气的不轻。
处理完娘的后事,姥姥回到田家庄之后病倒了,在炕上躺了两个月,再也没有爬起来。
想到这里,她伸出手来,紧紧攥着姥姥的手。
好在现在的姥姥身体倍棒,丝毫看不出有病症的样子;想到灵泉有强身健体的作用,她急忙起身倒了一茶缸白开水。
“你这妮子,是想着让姥姥汤饱?刚刚喝了一大海碗肉汤呢。”
嘴里说着,姥姥还是拿起茶缸,仰脖喝了半杯。
“月月,这水你放白糖了?喝起来甘甜……”
姥姥赞不绝口。
“姥姥,我姐还给我买了两个头花,戴着可好看了!我这回屋子找了半天了,想着戴着给姥姥看看,怎么也找不到了……”
唐星撅着嘴巴跑出来,摇着唐月的胳膊就要“头花”。
慌的唐月差点出手捂她的嘴巴了,田兰芳哧哧笑着差点背过气去,李建宁干脆别过脸去装听不到的。
“买了头花不就是戴在头上的吗,月月,你又犯小性子了不是?被王八羔子一家子教的没有人样,过年不戴什么时候戴……”
唐月心里苦,嘴里说不出……
亲姥啊,那“头花”可不是戴在头上的啊……
……
这两天过得的飞快。
田兰芳找来结巴婆娘、隔壁大栓婆娘帮着做新被子,李建宁赶集置办了些青菜,唐月姐妹俩把家里上下打扫一番,好在年前娘打扫一次,就连屋顶都扫过了,打扫起来倒是不怎么费劲。
又找来一些报纸,打浆糊把屋子重新贴了一遍,还特意请在唐大山写了一副对联。
和风大地暖,春意新房浓。
横批美满幸福。
除此之外,还写了十多个大红的喜字,用来张贴在道路两边的树上,家具上。
这两天,唐月忍的很辛苦。
筹办婚事事情繁琐,姥姥又住在家里,她跟李建宁单独相处的时间自然是更少了——要是让姥姥看到她动不动啄李建宁的脸,一个眼神就能吓死她。
好在顺利的很,一通忙活,正月初五就到了。
光是想想,心里就激动的很。
从今往后,她就可以跟李建宁长相厮守了。
初五那天,田兰芳家院子里挤满了人。
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大门上张贴了红彤彤的新婚对联,唐星雀跃欢跳着到处贴喜字,就连大黄的狗窝都没有落下。
这几天接连啃了若干猪骨头的大黄,似乎也明白了些人事;看到家里人来人往,激动的在唐星身后来回蹦,不时人立而起,咧着大嘴傻乐,恨不得跑到大门口当迎宾接送客人。
毕竟这么多年,这个家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喜庆过。
大舅和大舅妈上午九点多钟也赶了过来,看到建宁,自然又是一番夸奖。
李康宁带着大肚子赖丽花也过来了,他趁人不注意,偷偷塞给建宁二十块钱。
赖丽花好像完全忘记了那天跟田丽芳打架的事情了,一张脸挂着虚伪的笑容,跑到记账的结巴那儿,上了五块钱的礼,心安理得的抓着瓜子糖果吃,时不时往兜里一个猛揣。
唐有德王大花等人,就跟消失了似的,到现在没有见一个人影,气的姥姥背着手来回在院子里转圈。
要不是顾忌着大喜的日子,姚老太能把王大花娘俩骂个狗血淋头。
村里的几个小姐妹过来帮着唐月梳妆打扮。
看着在屋子里忙碌的小姐妹,尘封的记忆慢慢清晰。
陶金叶,村里的唯一姓陶的人家的女儿,满脸笑容,说这让人暖心窝子的话,跟着忙前忙后,这会又又自告奋勇要帮着唐月化妆。
看起来像个热心肠。
邱红梅,说话瓮声瓮气,手大脚大能吃能睡,留着一头假小子的头发,说话从来不过脑子,典型的直肠子。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用在这两个人身上,还真是合适。
如果没有前世记忆,自然很容易被表现所迷惑;正常情况下,大家都会喜欢那说话温柔,细声细气的陶金叶,对着大大咧咧,动辄吹胡子瞪眼的邱红梅没有什么好印象。
而事实恰恰相反,像陶金叶这种做事圆滑,说话滴水不漏的这种人,是最工于心计的,典型的被她卖了,还帮着她数钱的那一种。
上一世的唐月,就被她狠狠坑了一把。
既然这一世她登场了,那就跟她慢慢玩。
“月月,大喜的日子,总得打扮的喜庆点,你头上的新娘花,都戴上?”
陶金叶攥着两个红色塑料花,在她脑袋上比划着。
唐月身穿一件大红色的面包服,一条红色裤子,脚蹬一双红色皮鞋,脸上轻施粉黛,一头过肩长发盘起一个发髻,就算是头上不戴红色塑料花,往床边一坐,就是一位光彩照人的新娘子。
唐月对这个年代的新娘装实在是喜欢不起来,非但要从头到脚穿的鲜红,一张脸也得画上夸张的腮红,看起来跟小丑一般。
陶金叶拿着头花询问的功夫,抓着粉扑就要往她脸上擦。
“唐月本来脸色就红润,还需要这些红粉干啥?擦的跟个猴子腚似的,难看死了!”
邱红梅是个闲不住的,看别的活帮不上,又是喂猪又是喂鸡,临了,还拿着勾担和水桶跑到水井那挑水,直到把家里的水缸全部打满才停下。
刚刚坐下,张着大嘴大声喘气的邱红梅,瓮声瓮气来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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