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到了三月。
糯米她们又要开学了。
老卢这些陪读老人也要跟着返回北宁了。
卢昌华在把一大家子送回北宁后,就返回了农场。
炮台山他又去了一趟。
大洪哥俩的冰场已经停业了。
山口湖的冰面正在开化当中。
炮台山滑雪场也要结束营业了。
从十二月开始营业到现在四个月的时间里,接待滑雪游客一万多人次,平均营收每人500元左右。
这样的成绩卢昌华自己认为还过得去。
毕竟滑雪场是有季节的。
可是对农场来说,他们心里很吃惊。
谁能想到旅游的魅力这么大,一个冬天就有五百多万的收入,想想那二十年的经营权,李伟和杨光都有收回来的冲动。
上亿的收入啊,跑出去前期的投入和成本,至少也得几千万的利润。
啧啧,自己又错过了。
虽然滑雪项目暂停了,可是观光旅游依然是可以的。
只要开冰之后,来山口湖游玩的人还是很多的。
酒店也不至于没有客人。
从炮台山回来,卢昌华首先过问的就是洪秀峰现在怎么样了。
林师傅嘿嘿一笑,说道:“这小子从来到现在,也算锻炼出来了。”
“怎么?”
卢昌华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事。
“他呀,这段时间,手脚都受伤了。”
“咋弄的?”
卢昌华生怕洪秀峰手脚出了残疾,到时候很真没法跟大洪交待。
“砸的呗。”
“人家抡大锤砸零件,他倒好,专门砸手!”
“那脚呢?”
“抱零件没抱住,掉下来砸到脚了。”
“严重吗?”
“去卫生所看过了,过几天消消肿就好了。”
“人在哪儿呢?我去看看。”
“在宿舍躺着呢,估计得休息几天了。”
“他还能不能坚持了?”
卢昌华怀疑洪秀峰这就要打退堂鼓。
“我看哪,这小子犟得很,现在还没事,他要是不掉几层皮,估计还得在这儿干。”
卢昌华以关心员工的名义来到了洪秀峰的临时宿舍。
走进去一看,他立马吓了一跳。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洪秀峰吗?
以前是白白净净高高大大,看着很精神。
现在,一个黑瘦的小子靠在火墙上。
手上抱着纱布,脚上也抱着纱布。
一股子药味直冲鼻子。
“洪秀峰,你没事?”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嘿,你小子还嘴硬呢。
“行,这两天你就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正好能赶上春播。”
卢昌华又说了些安慰的话,也询问了下伤势,就走了。
洪秀峰望着走远的卢总,心里一阵气苦。
自己一个上大学的苗子,怎么落到了这步田地呢?!
正在他自哀自怨的功夫,卢昌华站在远处给大洪去了电话。
在电话里滴滴咕咕说了一阵,这才挂了。
第二天,大洪就开车来把儿子就走了。
名义上是回家养伤去。
洪秀峰见到老子,鼻子发酸。
他有想哭的冲动。
老爸啊,你总是想起你还有个儿子在受苦呢!
大洪没有埋怨他,而是直接带着他去了北宁。
“去北宁的医院看看,伤着骨头没有。”
一进城,满眼都是现代化气息。
大街两侧人来人往,女孩年轻漂亮,男子高大帅气。
他再看看自己,唉,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回家的路上,路过局高中。
这就是他上学的地方。
在大门口,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他的同学么!
几个男女同学一脸笑容的相互交谈,手上还抱着复习资料。
一种别样的滋味涌上心头。
大洪没有停车,而是加着油门疾驰而过。
回到家,唐美莲见到儿子现在的样子,心里别提多心疼了。
赶紧买回来几斤肉,给儿子炖上。
当泛着红红油亮光泽的红烧肉端上来的时候,洪秀峰眼睛都绿了。
拿起一个大白馒头,一口馒头一口肉,根本没时间看娘老子吃惊的眼神。
当他“呃呃”的打着饱嗝放下快子的时候,一盆红烧肉竟然只剩下个底了。
洪秀峰见状小脸一红。
“爸妈,太好吃了。”
“傻孩子,你都给而成啥样了?!”
唐美莲的眼睛一红,抽泣起来。
大洪在桌子底下偷偷给了她一脚。
唐美莲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擦了擦眼泪不再说话了。
这一周时间,唐美莲天天换着花样给儿子做好吃的。
回去的时候,洪秀峰竟然还长胖了几斤。
上车的时候,洪秀峰就有点挪不动脚。
为啥?
谁大鱼大肉之后再去吃白菜土豆也不愿意啊,更何况是洪秀峰这样的公子哥。
可自己大话也说出去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去。
刚到水库,车长林师傅已经等着了。
“小洪来了?正好,咱们的播种机正在检修,你收拾一下,换好工作服就来。”
大洪像是没听见一般,放下儿子,上车走了。
播种机的检修可不简单,这个技术含量有点高。
播种轮的间隙调整是最考技术的。
洪秀峰啥也不懂,只能打下手,拿个板子,递个螺丝,跑个腿。
第一天就在这么无聊和轻松中渡过了。
第二天就是下地实验。
拖拉机挂着三台播种机,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冲进了六号地。
播种机在行走中,查看各种故障和问题。
田野间的春风整整刮了一天。
当晚回来之后,洪秀峰的脸就起皮了。
嘴唇也裂出了血口子。
第二天继续。
三天下来,洪秀峰都要疯了。
这还没完。
第四天,正式开始春播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几辆胶轮车轮番的拉来种子化肥。
有人往播种机上倒种子化肥,还要压上几袋,以防止走到半道种子不够。
洪秀峰不用站播种机,他的任务就是跟着车长在拖拉机上,眼睛盯着后面的播种机,如果有人示意停车他就要及时的告诉林师傅。
】
突突突突!
拖拉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把周围的鸟兽都吓得四散奔逃。
链轨拖拉机拖着三台播种机,拉起一股冲天的尘土,向着广阔的麦田冲去。
望着身后播种机上的人,洪秀峰心里有些庆幸。
自己是在拖拉机里的人,而不是站在后面播种机上的人。
太遭罪了。
尘土弥漫,根本就看不清后面的景象。
只有一阵大风刮过,才露出播种机的真容。
站在上面看着播种机的人一个个灰头土脸,黑乎乎的跟泥猴子一般。
只有白眼仁和牙齿是白的。
播种机终于返回了。
再次上了种子化肥。
其中一个突然说肚子疼,让人替换他一下。
林师傅向后面一指。
洪秀峰还傻呵呵的问干啥?
“去站播种机,替换一下。”
替换就替换。
洪秀峰站在了播种机上。
拖拉机轰鸣着向前冲去。
扑面而来的灰尘瞬间把他包围。
洪秀峰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他急忙回头,躲避着迎面而来的灰尘。
可面朝后面也不好受。
灰尘虽然没有那么勐烈,可依然是尘土飞扬。
就在他几次转换脸部方向的时候,另一个站播种机的人对着他比比划划。
他这才醒悟过来,急忙看向播种箱,里面的种子已经没有多少了。
他赶紧把压在播种箱上的袋子打开,把种子化肥倒进播种箱里。
把编织袋拿在手里。
就这样,洪秀峰占了一圈又一圈。
他实在受不了了,也申请上厕所。
这时有人上来接替了他。
远离了烟尘,也远离了拖拉机的轰鸣。
他站在一片荒草地上。
尿出的尿都是黄的。
他像是一只被惊吓过度的雏鸟,裤子被打湿了也不知道。
这哪是上班工作啊,这就是要我命啊!
一想到同学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读书,而自己却在这灰尘满天的田野里搏命,他心里就不平衡。
凭什么啊?
凭什么我在这受苦,你们却在学校里享福?
现在,洪秀峰早就忘了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不行,我得回去读书。
现在,洪秀峰已经转变了想法。
还是读书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