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旱加上虫灾,让黑省垦区的农作物大量减产。
虽然成全了鸭子养殖,可粮食却损失太大。
一进入八月,老天爷像是在开玩笑一般,又开始下雨了。
这天就像是漏了一样,一直下个不停。
各大小河流和水库都开始爆满,旱情刚结束,汛情又来了。
卢昌华坐在炕沿上,抱着小糯米,跟她一起玩耍。
王瑶抱着盛宇哄他睡觉。
老卢站在窗边,望着屋檐上哗啦啦流淌下来的雨水,无奈的叹了口气。
当农民不易啊,靠天吃饭,可又有几年是风调雨顺的?
像今年,先旱后涝,中间再加上虫灾,老百姓今年是白忙活了。
卢妈妈坐在炕沿上,拿着刷子往炕桌上刷着糨子。
刷好一层,就用家里的旧衣服裁剪出来的布块粘在桌子上。
把布粘平整了,又刷上一层糨子,又铺一层旧布。
待铺了七八层之后,就把炕桌反过来,桌面朝下,铺在火炕上。
她这才去了厨房,在锅里添上水,烧起火来。
很快,火炕就开始烫手了。
炕桌上的布嘎巴儿,就开始冒热气了。
卢昌华抱着糯米来到东屋,小淘气舞舞扎扎的就要上炕。
她眼睛尖,一看炕桌翻过来了,就要过去玩。
“哎哟,我的小祖宗诶,你可别动我的桌子,正炕着嘎巴呢。”
卢妈妈一边笑呵呵的阻拦一边接过孩子。
“来,跟奶奶去厨房烧火去。”
“妈,可注意点,别让孩子动火。”
“没事,我看着呢。”
“今年还得涝啊!”
老卢望着窗外说道。
“爸,看把您操心的,比总理管的都宽。”
“呃,呵呵~也是哈。”
老卢这才回过神来。
转身看着儿子,问道:“厂房建的差不多了?”
“还得一阵子呢。这雨下的,不是时候啊。”
雨水太大,厂房也没法施工。
前段时间灭了蝗虫,工人们就回来开挖地基,抓紧施工了。
路南的仓库已经完成了。
路北也按照规划,地基已经打好了,谁知道会连续下雨。
工地已经停工两天了。
“我去水库看看。”
卢昌华跟老爸老妈告辞,来到客厅。
王瑶见他要出去,就问道:“这么大雨,出去干嘛?”
“去水库看看,有点不放心。”
“那你小心点。”
“嗯,放心。”
他穿好雨衣和雨鞋,走了出去。
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的打在身上,他的脑子有点发懵。
雨幕里,不远处的院门都很飘忽。
天空中勐然划过几道雪亮的银蛇,卡啦啦~一声雷鸣从遥远的天际出来。
他紧走几步,脚下一滑,他赶紧伸手平衡自己的身子。
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镇定一下,这才推开了院门,走了出去。
院子外,昌和-100拖拉机静静的停在雨中。
雨水冲刷着它身上的泥巴。
这是昨天他从北山开回来的。
甩了一身的泥巴,今天的雨水又把它冲洗的干干净净。
这样的天气,去水库的土路早已泥泞不堪。
现在有了昌和-100,他哪里还愿意冒雨走路啊?!
他爬上了踏板,拉开车门,一头钻了进去。
车门外风声雨声响彻天地。
驾驶室里却小了很多。
他回手把车门关上。
一切都清净了。
雨衣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落着水滴,驾驶室的地板很快就潮湿一片了。
他把雨衣脱下来,搭在了驾驶座后的栏杆上。
启动了车子,挂挡起步,拖拉机巨大的轮胎转动起来。
车子在泥泞的土路上竟然打横了。
他赶紧停下,挂上了慢档,也就是四驱模式。
拖拉机的前后轮子同时转动起来。
在这瓢泼大雨中,拖拉机轻松的转动轮胎,把稀泥挤到了轮子的两侧,轮胎上巨大的花纹将地面的湿土翻起,向着后方甩去,推动着拖拉机汹涌向前。
卢昌华眼前的挡风玻璃上流淌着雨水,前方的景物犹如油画一般,出现了马赛克。
朦朦胧胧。
他伸手打开了雨刷器。
咯吱,咯吱~
雨刷器把窗子上的雨水滑向了两侧。
他眼前的世界瞬间清晰起来。
而后又变成了一副油画。
哪怕在清晰的瞬间,卢昌华也只能看见十米之内的事物。
再远则是烟雨蒙蒙,一片晦暗。
车子来到菜园。
工地静静的矗立在那里。
不见一人。
只能听到天地之间的唰唰声。
偶尔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犹如撕裂了一块蒙着的黑布,露出了几许惨白的光线。
雷声让处于混沌中的卢昌华清醒。
这会儿,他才能听到发动机铿锵有力的轰鸣声。
车子停在了值班室旁,他又穿上雨衣,慢慢的爬下车子。
走进值班室的院子,见值班室里有人影晃动。
他推门走了进去。
“老,老……”
二洪正坐在炕沿上抽着烟,四周围坐着好几个工人,也正吞云吐雾。
这些人见是老板来了,赶紧起身让开位置。
“坐坐。”
他招呼这些人坐下。
然后问道:“现在地里咋样啊?”
有工人指着挂在不远处的湿衣服说道:“我们也是刚回来没多大会儿,地里下不去人了。”
“可不是咋的,没人进去还好点,豆子都站着,要是进去一踩,豆垄都不成型了。”
“今年这涝灾是定型了。”
大伙都七嘴八舌说着各自的见解。
“那我们有啥办法啊?”
卢昌华看着二洪。
二洪抓抓脑袋,叹了口气。
“只能死,死马……”
见他吭哧半天也没说出来,卢昌华摆摆手说道:“不管行不行都得试试。带上四轮子和抽水机,能抽水就抽水,不能抽水的就挖沟放水,就是不能放任自流。”
“好。”
二洪见卢昌华有了安排,就招呼工人们去仓库抬抽水机和管子。
小四轮就停在院子里,众人装好了东西都上了小四轮的后斗。
四轮车喷吐着黑烟,发出突突突的吼声。
车子就驶上了水库大坝。
向着东边的六号地去了。
卢昌华爬上昌和-100拖拉机,跟在后面。
刚过了大坝,小四轮就打滑了。
这里再往东去就是上坡,小四轮根本就没本事爬上去。
卢昌华在后面按了两下喇叭,把车子开到了前面。
他从驾驶室里扔下来一根钢丝绳。
对着后面的二洪比划了一下。
接着又开着拖拉机调整了一下方向,把屁股对准了后面的小四轮。
都是老手了,见卢昌华这样,他们就明白咋回事。
众人都跳下车,先在小四轮的车头插好钢丝绳的绳头插销。
又对着前面的昌和-100摆手,让卢昌华继续往后倒。
众人好不容易用钢丝绳把两辆车挂上,这才对着卢昌华摆手。
卢昌华按了两下喇叭,就挂挡起步了。
二洪坐在小四轮上,握着方向盘,也挂着起步。
小四轮在昌和-100这样的大型拖拉机面前就是个小玩具。
一个起步,小四轮就被拉着跑了起来。
其他人见车子动了,就纷纷爬上了四轮车的后斗。
卢昌华也不停车,直接拉着他们往前走。
爬完了坡,这才停下。
众人又摘下了钢丝绳,卷了几圈,送到了卢昌华的驾驶室里。
他把车子停在了路边,二洪带着众人向前面驶去。
那里有片洼地。
这里的水要是不抽出去,恐怕一个月都干不了。到时候,大豆就要烂根了。
卢昌华来到二洪他们排涝的地方,走进去看了看。
有一亩多的水面,里面的大豆秧苗已经泡在水里了。
功夫不大,小四轮就带动了抽水机,碗口粗细的水管就接了出来,沿着土路向外排水了。
这些水顺着路一路向西,流向了水库。
没办法,不往水库里排都没地方。
好在水库也一直在泄洪。
这点水排进去也没什么!
这些明水还好,只要能排走就行。
而那些没有明水的反而更难处理。
这些地方,土壤的水分饱和度极高。
往里走都陷脚,捏一把土都是水。
你说排水,它还没有明水,你根本没法排。
你不排,它还一捏出水。
这样的地方就得靠太阳了。
通过太阳的蒸发才行。
望着那股碗口粗细的水流,哗哗哗的流向水库,卢昌华长舒了一口气。
希望能保住这些秧苗。
这才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多灾多难的一年啊!
卢昌华把拖拉机留给了二洪,他自己穿着雨衣,冒雨回家了。
这次他是走回去的。
刚一进门,把王瑶吓了一跳。
他一身泥水的走了进去。
卢妈妈见状,赶紧给他脱了雨衣,搭在了门外。
“快换衣服,别感冒了。”
王瑶还要跟着忙活,卢昌华制止了她。
“你别过来,我身上寒气重,你带着孩子离我远点。”
卢昌华脱下了雨靴,光着脚走进了西屋。
卢妈妈嘴里絮絮叨叨。
“大雨天的,出去干啥?”
她去给儿子烧洗脚水了,这么冷的天,用热水泡泡脚,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