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进入了深寒,十二月了。
卢昌华这些天带着胡大贵跑了几趟北宁。
这小子悟性挺高,很快就学会了开车。
卢昌华后面跟了他几次,也就放心让他去了。
这会儿的交通管理不严格,也没人在路上查驾照。卢昌华和胡大贵都是无照驾驶。
他们倒是想考驾照,可是个人还没有学驾照的资格。
只有是单位运输部门的职工,有单位介绍信,才能进驾校学习开车,这里的学员才有资格考驾照。
所以,他俩只能无照驾驶了。
这天卢昌华跟着胡大贵忙活,把大鲤子装进水箱里,连队的大喇叭就喊卢昌华的名字。
水库离队部太远,家属区的人听着都震耳朵了,水库这边还一点动静没有呢。
大喇叭喊了一阵,这才派人去水库找他。
半路上,遇到了刚出来的胡大贵。
人家就招手让他停下。
一见不是卢昌华,就说道:“你赶紧回去,告诉卢昌华,让他去队部接电话,有急事。”
胡大贵只能又回了水库。
“哎?你咋回来了?”
卢昌华刚进屋烤火,胡大贵就推门进来了。
“连队有你电话,说是急事,你去看看,正好我送你。”
“哦?那走。”
两人开着车直奔队部。
接了电话,是农场团委办公室的。
团干事说道:“卢昌华同志,总局下来了通知,要你参加这一届的总局团组织扩大会议,咱们明天一早就走,你早上去路口等客车,一起去。”
“啊?”
这也太突然了。
说去就去?
“我这很忙,没有时间啊,能不能不参加?”
“不行。这是总局点名要你去参加的,你必须去。”
“哦,好。”
场部团委办公室里。
书记李伟扶了扶眼镜,问道:“怎么样?他答应了吗?”
“答应了,明早在路口等。”
“嗯,这就好。”
李伟上次去水库找卢昌华,让他出任三分场的团支部书记,没有成功。
这次,卢昌华能去总局开会,还是他的功劳。
在年初的时候,他把卢昌华的事迹上报了总局团委,作为改革典型上报的。
当时他也没想到总局会这么重视。
现在点名要求卢昌华去参会。
“那大家就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出发。”
李伟夹着公文包走了。
公文包里有一张农垦总局青年干部进修班的录取通知书。
李伟的名字就写在上面。
他是后备青年干部。
这一去就是半年,他对未来充满了斗志。
当晚,胡大贵赶回了水库,得知卢昌华要去总局,也很心动。
他想跟着去,开开眼界也好啊。
“你没去过,我还没去过呢!”
卢昌华当然知道总局是所有农垦人心中的圣地,谁要能有幸去一趟,那都能吹好几年的牛逼了。
这次他要去总局开会,整个三分场都传遍了。
都说卢家老小子就是有出息,比他哥都强!
也不知道远在场部的卢昌中知道了会有什么感想。
“明早我送你。”
“我得收拾一下。”
卢昌华回到家,把自己的新衣服收拾了一个箱子,又带上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具,这才拎着箱子返回水库。
晚上,他巡视了暖池,看了看鹅棚的种鹅,这才带着熊宝哥仨回了值班室。
熊宝好像知道他要出远门一般,寸步不离,眼中充满了依恋。
卢昌华趴在被窝里,抚摸着炕根下趴卧的熊宝。
它伸出舌头舔着他的手掌。
“乖,在家好好的,看好了大鹅和暖池子,别让坏人进来,听到没有?!”
他说了一阵自来话,也不知它明不明白,眼皮就发涩了。
胡大贵的呼噜已经高一声低一声的响起了。
他才缩进了被窝里,睡了过去。
第二天两人起的都很早。
简单洗漱了一番,啃了个馒头,喝了碗开水,就出了门。
熊宝哥仨还窝在炕根底下,鼾声不断。
胡大贵把锅里的开水装进桶里,就拎了出去。
先把出水阀关闭,这才往水箱里加水。
卢昌华把皮箱放进了副驾,把墙角的破铁盆拿过来,在里面放上松木枝,点火烧了起来。
很快一盆红彤彤的篝火就在吉普车的发动机底下燃了起来。
烤的发动机冒起了热气。
发动机壳子上的白霜被融化,滴滴答答的滴下水来。
“把电瓶搬出来接上。”
现在汽车使用的电瓶都是铅酸电瓶。
晚上都要搬进屋里,除非有暖库。
两人接好了电瓶,胡大贵上车扭动钥匙。
“哒哒哒~轰~~”
吉普车发动了。
卢昌华用木棍把火盆推到了后桥位置,让它烤烤后桥里的齿油。
否则一会儿跑起来太费劲。
排气管子里喷吐着白烟,暖车也要十几分钟。
见水温也逐渐的上来了,胡大贵在车里招招手。
卢昌华坐进了副驾,把皮箱放在了脚下。
“走。”
呜呜~
吉普车发出了低吼,转上了菜园的机耕路。
暖池里值班的二洪媳妇听见车声,见他们开车走了,就进了值班室。
看时间,一会二洪他们就要来了。
吉普车冒着清冷,奔驰在白雪皑皑的砂石路上。
驾驶室里冻手冻脚。
“真他么冷啊!”
胡大贵边开车边跺着脚。
卢昌华也是左脚踢右脚。
待天空染上红霞,一轮红日挂在天边的时候,他们才感觉到些许的暖意。
“昌华,出去小心点,有事给家里打电话。”
“没事!
放心。”
卢昌华推门走下吉普,回手拎下了箱子,对着车里的胡大贵挥挥手。
“先回去,太冷了。”
“没事,等你上车了再走。”
胡大贵拉开了车窗。
“你小子啊,车马上就到了。”
正说着,从场部来的大客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我走了,跟我爸妈说一声。”
“嗯,知道了。”
卢昌华转身上了车。
“来,小卢,来这边!”
他一眼看见戴着眼镜的李伟。
赶紧挤了过去。
“李书记,咱们一起去吗?”
“是啊,一起去。”
李伟指着留出来的位置,“来,坐这儿。”
“谢谢书记。”
卢昌华对这个李伟印象很深。
能在大雪天亲自去水库找自己谈话的领导,他还是第一个。
“怎么样?今年的鱼不错?”
“还行。”
“我听说你的鱼已经成为省里的指定接待产品了?”
“是有这么回事。呵呵,这您都知道了?”
“都上了报纸了,我还能不知道?”
“让您见笑了,抽空来尝尝。”
“一定!”
“小卢啊,我觉得农场的发展重点,是因地制宜的发展多种经营。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啊,你的鱼也是这样。”
“养殖业也是个高风险的行业,随时都有不可预测的风险,你还是要注意。”
“谢谢书记提醒。”
不管人家说的对不对,有这个心就是好的。
“你看咱们农场,既搞农业,也搞养殖业,还搞深加工,这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例子。”
“是,是。”
卢昌华突然就佩服起这个李伟来。
他看问题的角度果然是有高度的。
自己身在其中,还是旁观者清啊。
李伟的话,给他提了个醒。
自己养鱼,说白了就是依附于农业上的一环。
有农业的支撑,他才有养殖业的基础,有了饲料基础,他能养的就很多了,不仅是鱼。
比如他现在养的大白鹅。
现在他缺的是什么?
是加工业。
也就是李伟说的深加工。
只要有了深加工,那自己就形成了一条产业链。
到时候抗风险的能力就会变强。
对!
深加工。
我一个养鱼的做深加工,难道要做鱼罐头?
哎?你还别说,这还真是一条路子。
他突然想起来,马上就要到来的苏俄危机。
要是自己能生产鱼罐头,出口苏俄,那是不是也能分一杯羹呢?
对,还有大鹅,鹅肉也是肉啊!
对,还有鹅绒,衣服。
这样一想,他突然觉得眼前一亮,一条充满诱惑的大道正伸向远方。
展望了未来,他又收回了心思。
这些都需要钱,大把的钱。
这会儿个人想从银行贷款那是难上加难。
个体户还在夹缝中生存,自己能好好的活着就不容易,上哪儿弄钱去呢?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
想法是好的,可是摊子铺的太大,资金本就不多,还没有银行的支持,有时候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到蛋!
就在他患得患失的时候,客车已经进了城。
“走,小卢,我们坐火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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